薛蟠有些惊奇于惜春的反应,话说自己可是花见花开的薛大少爷,所到之处无人不喜笑颜开的,怎么到了惜春这里头倒是吃了瘪?探春见到薛蟠表情就知道他在思索何事,笑道,“四丫头这些日是越发的特立独行了,除却老太太那里,其余的地方一概不愿意去,更是不愿意见外头的人,素日里头对着那些佛经最是喜欢,我都笑话她,是不是想着出家当姑子去了!薛大哥哥切勿见怪。”
“不见怪,小孩子嘛,”薛蟠接过了迎春的茶,“估摸着被大嫂子吵醒了有些起床气了。”
“你都去外头大半年了,许是许久不见,故此有些眼生罢了,”李纨笑道,“别说是你了,如今这四丫头,东府那边有些家人过来问候请安,也是极少见的,这自家哥哥嫂子的人都不见,实在是古怪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法,若是说太内向了些,可也是假话,素来咱们一起说说笑笑,也不是没有的。”
这大约和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些干系吧,薛蟠心里头慢慢想着,惜春的反应似乎是有一种应激综合症,但这种事情,似乎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惜春一会洗脸了回来,也不和众人说话,只是和香菱到了角落里头窃窃私语说着体己话,薛蟠点点头,这还是乐意和人沟通的嘛,也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
“三丫头在临摹什么呢?”宝钗问道,“刚才在院子里头就见到你在写什么了。”
“只是在练魏碑,”探春笑道,“算不得什么,宝姐姐既然说了我就要厚颜请诸位点评一二了,”于是她迎着众人来看,只见到两人长的大桌子上,有宣纸雪白,上面墨迹淋漓,边上有一个钧窑的素白梅花斑脱釉长瓶,里头插着几株珊瑚果,果实累累,色作深红,珊然可爱,案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毛笔,又有墨龙吐水的端砚,上面研磨出来的墨发着悠悠香味,众人围了上去,见到临摹的是魏碑之中的精品《龙门十二品》。
“太和十九年十一月,使持节司空公长乐王丘,穆陵亮夫人尉迟,为亡息牛橛请工镂石,”这几行字端庄凝重,虽然不如行书挺拔,但因为是摩崖石刻的拓印,故此颇有些刀削之凛冽,但因为也不是书写在纸上,又是有些飘逸出尘,且行文并不是十分整整齐齐,有些重心不稳,却又有些浑然一体不至于说歪了行,颇有些随性自在的意思在里头,宝钗是识货的,她点头赞许道,“这字儿好,我是决然写不出来的。”
“宝姐姐说笑了,”探春笑道,“我却是不信姐姐你不会魏碑。”
“我魏碑临的少,”宝钗说道,“我临摹的多是汉隶。”
“这倒是简单的很,”薛蟠笑道,“你宝姐姐的性子啊,不适宜魏碑,这文如其人,字亦如其人,三妹妹为人大方爽朗,故此最适宜魏碑,你宝姐姐性子沉稳稳重喜爱安静,故此汉隶简洁明了,符合她的性子,这是各人有各人的喜好,还是和自己个的性子有关。”
这说话倒是新鲜的很,众人都是第一次听到,黛玉笑道,“蟠哥哥这话儿说的一套套的,不过算起来也有道理,比如这爱莲说,不是也把人的性子和自己个喜欢的东西可以联系起来嘛,但是我呀,倒是有一事不明,那若是我,最适宜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