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珺与元墨珏对视一眼,都用手里的工具飞快地在那个位置挖了几下,一个铁盒露出泥土。
屋里只点了两盏灯,都放在案上。楚珺从盒子里取出一块虎符,觉得冰凉的虎符都有些烫手。
虎符上刻一个“夏”字。楚珺把虎符递给元墨珏看。“是夏州兵符。父皇选这个地方确实无可挑剔。”
元墨珏点头,“是啊,夏州已经是离北境最近的都督府了,夏州都督是沛国公世子段希晨,他绝不可能是孟党。且夏州附近无驻军的州府,不用担心会有孟党阻挠。”
楚珺看到巴掌大的盒子里还有一块东西,便把东西倒出来。
是一块玉制鱼符,上面什么也没有。
楚珺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这是什么?哪个州府用这样的兵符?”
元墨珏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惊讶。“这是调动千机营的兵符。”
“什么?”楚珺则是毫不掩饰地表现了自己的惊讶。父皇对千机营的看重和千机营本身的强悍战斗力都是楚珺惊讶的原因。
楚珺握了握手里的玉制鱼符,“有千机营在手,平都无忧。”
她又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元墨珏。
自己连这块鱼符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用说见没见过。方才元墨珏可是只看了一眼,就一口说出鱼符的来历,这让楚珺不得不思考,元墨珏实际的实力和掌握的讯息,要比自己所认为的要多得多。
但刚才在自己询问鱼符时,元墨珏也没有要隐瞒自己的意思,干脆地回答了自己的疑问。他这是在向自己表明心意吗?虽然并不能将自己掌握的东西全部展示出来,但一定会全力帮助自己?
元墨珏也在看着楚珺,没有避开她探寻的目光。
半晌,楚珺做了一个决定。
她将手里的鱼符捧给元墨珏,“平都并不安稳,兵符都在我手里,万一有失,则一损俱损。所以,还请长兄代小妹保管千机营鱼符。”
元墨珏挑眉:“五妹可是认真的?这可是千机营的兵符,与夏州兵符一样,父皇是属意交给你的。”
楚珺和元墨珏都知道千机营兵符意味着什么。而楚珺也是有意这样做的。既然元墨珏有所表示,自己也要回以信任才是。“我自然是认真的。父皇既然把兵符交给我,我便有处置的权力。再说,父皇能将东西安置在长兄府里,也说明了对长兄的信任,我又如何会不放心?”
元墨珏知道了她的用意,也不多推辞,郑重接过鱼符道:“既然如此,为兄必不辜负五妹信任。”
拿到兵符的楚珺一点也没有感到轻松。除了要面对接下来更艰难的事情,还有她对元文谡的了解。
很久以前,楚珺的印象里还有母亲颜纱在的时候,她眼里的元文谡,是全天下对妻子最好的男人。在颜纱面前,楚珺从来没觉得元文谡是个拥有至上权力的君王。这也就是为什么颜纱去世后,即使元文谡立了孟芷萱为后,即使在孟芷萱掌管后宫时楚珺过得不好,她也从未怨过元文谡。因为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心,已经在那个昏黄的夜晚永远死去了。无尽的悲痛淹没了他,让他一度甚至连生的希望都丧失了。
最起初,孟芷萱也是安分守己的,看着元文谡一度前朝后宫都不上心,还曾帮着料理过一段时间的朝政。这本不合规矩,奈何孟德辉在朝权势滔天,曾表示过异议的,明里暗里都被孟德辉打压下去,元文谡也不曾说什么,时间久了,便没人多说了。
好在元文谡没有一直消沉下去,孟氏曾代掌朝政这件事便也没人再提起了。然而人心不足,曾打理过朝政的孟芷萱已经不甘于皇后之位,还做着有一天垂帘听政的梦。孟德辉也正有此意,于是开始着手谋划布置。
也是从那时起,孟芷萱虽明面上对其他皇嗣还算过得去,暗地里却没少使绊子,尤其对于有正经嫡出身份的楚珺,下毒手的次数几乎数不过来。幸而那时楚珺是个魂穿来的异世孤魂,虽是幼童的身体,却已经有成熟的心智,凡是可能被孟芷萱动过手脚的东西一概不近,这才跌跌撞撞撑到十岁。
十岁那年,差点由孟芷萱借祯妃的手害死后,元文谡便将她送到了瑶谷。
祯妃冯氏是元紫琰的生母,若不是祯妃一向与孟芷萱交恶,楚珺断不会信她,可谁能料到祯妃竟与孟芷萱达成了交易?元文谡要将楚珺送到瑶谷时,楚珺是不愿去的。这一离宫,虽然脱离了眼前的危险,可谁知还有没有回来的日子?然而平日里对她言无不从的元文谡却冷了脸不松口,不由分说,就派人将她送到了瑶谷。
楚珺开始是不了解元文谡这样做的用意的。但在瑶谷跟随诸多大家进学、不时出谷游历后,楚珺隐约明白了元文谡的用意。待回到平都后,自己游历的经历和受到颜家的帮助,让她更确信自己之前对元文谡用意的推断。
正是因为幼年所见元文谡对母亲的感情和对自己的良苦用心,在许多次看似元文谡任由她踏入陷阱,甚至推波助澜时,楚珺才一次也不曾怀疑过元文谡对她的关切。
但这次,虽然还是可以确信元文谡对她的用意从来不曾改变,楚珺还是不由地胆寒。因为她渐渐发现,元文谡实际是一个多么狠厉的人。他对别人狠心,对自己更狠心,似乎颜纱的离去,带走了他心底最后一丝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