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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顺天而行(2 / 2)

说到此处杜玉清冷不丁地睇见前面马车中父亲掀帘朝他们看过来,面孔仍旧含着微笑,眼神却似有责备,杜玉清心里顿时醒悟,刚才自己话已经说得太多,实有好为人师卖弄之状,不由话头戛然而止,心中颇为羞愧沮丧,瞅见程羲和不解的目光,连忙补充说:“我实际并没有做到多少,在大哥面前实在有些班门弄斧,惭愧,惭愧!”

程羲和有些着急,他正听到兴头上清弟怎么突然停了,连忙说道:“清弟不必过分谦虚,在武学的钻研和思考上我不如清弟良多矣。我听清弟之言是字字珠玑,于我确是振聋发聩受益匪浅。修炼如黑暗中的摸索,你我是兄弟又成为了同修,更应该相互扶持。我读书少,清弟你多教教我嘛,见解不成熟不要紧,可以提出来我们相互讨论嘛,莫嫌大哥嘴笨就行。”但不论他怎么说,杜文清却再也不开口了,让程羲和觉得哭笑不得,觉得这个清弟性子怎么跟姑娘似的别扭,一会儿高兴地说个不停,一会儿就莫名其妙地不说了,真让人不可捉摸,不由得气闷。但转过头想想也就释然了。也许杜文清是家中宠儿,从小千从百顺的,没有一点不如意的,才惯出来这一语不合就给人摔脸子的毛病,自己家中那个娇贵的弟弟不也是矜贵顽劣的,哪回见到自己不是阴晴不定的?况且和自己那些弟弟比起来,清弟明显志存高远,不仅读书多明白事理,在武学上的悟性也比自己高出一大截来。更难得的是他有责任有胆量,敢只身前来保护自己获罪的叔父,这份担当就非常人所能具备。这样一想程羲和也就不在意了,尽管还不知道这个清弟莫名其妙沉默的原因,就已经原谅了他。别扭就别扭吧,谁叫他是自己的清弟,默不作声地陪着杜玉清一路前行。

程羲和出生显赫,又是家中嫡长子,但因为亲身母亲过早的仙逝让他少了庇护,在家中身份也变得十分尴尬。他拜过几位师傅,父亲也延请过一位老秀才教他读书写字,老秀才教书从四书开始,不过是每天让他认字和背诵,在字词句上并不过多地进行解释,更不用说阐释文章背后深刻的内涵和语意了。他能在枯燥中坚持读书背书,是因为心中有着不想被父亲轻看顽强意志,却从来没有觉得读书和练武有什么关系,现在突然给杜渊之叔侄点破,才发现其中的奥秘无穷。

杜玉清虽然情绪低落闷声不语,对程羲和却没有半点生气,她是对自己充满了沮丧,又发现自己这么一个大缺点,哪一天才能修炼成为完人?贪、嗔、痴、慢、疑,自己的陋习发现了一个又一个,阿弥陀佛,修行好艰难啊。

杜玉清心里为自己的缺点囔囔念佛,脑海中闪过莲池大师慈祥的面容,想起他说过的一个公案:

一位高僧,是一座大寺庙的方丈,因自己年事已高考虑着要准备接班人。一日,他将两个得意弟子用绳索吊放于寺院后的悬崖之下,对他俩说:“你俩谁能只凭自己的力量,从悬崖下攀爬上来,谁将继承我的衣钵。”这两个弟子,一个叫明坚,一个叫明远。?

悬崖之下,身体瘦弱的明坚非常努力,屡摔屡爬,摔得鼻青脸肿还顽强攀爬,当他再一次拼死爬至半崖时,一脚踏空摔落下来,头破血流气息奄奄,高僧不得不用绳索将他救助上来。而身体强健的明远,攀爬几次不成功后,便另辟蹊径沿着悬崖下的小溪,顺水而下,穿过树林出了山谷。然后游名山大川,拜访高僧大德。一年之后才回到寺中。高僧不但没有骂他怯懦怕死,将他赶出寺门,反而把他定为接班人。?

众僧不解,高僧微笑解释道:“悬崖极其陡峭,是人力不能攀登上的。悬崖之下,却有路可寻。若为名利所诱,心中则只有面前的悬崖绝壁。天不设牢,而人自在心中建牢,在名利牢笼之内徒劳苦争。轻者苦恼伤心,重者伤心伤身,最重者粉身碎骨。”

高僧将五彩袈裟和锡杖传于明远,语重心长地对众僧说道:“师言要听,但伸缩进退变化,乃圣人之道。明者因境而变,智者随情而行。攀爬悬崖是为师出的奇题,为的是验看弟子心境如何,是否能不入名利牢笼。心中无牢,顺天而行者,便是我的意中人。”

莲池大师说:“明者因境而变,智者随情而行。天不设牢,而人自在心中建牢。人生何止名利是牢?羁绊自己修行,阻碍心中宁静的一切不都是悬崖峭壁,不都是心牢吗?”

以此类推,耽溺在自我责备和过度沮丧之中何尝不是一种自我设定的心牢?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及时觉知反省,知错改错。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却可以选择对待命运的态度。对自己天生的陋习未尝不可如同其它客观事物一样:觉知、接纳、处理,最后放下。心中无碍,才能顺天而行。

想到此处,杜玉清心结已解,释然放下,心情回归清明。转头注意到程羲和关切的目光,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歉疚而坦诚地道歉道:“嘿嘿,请大哥见谅!非是我不想继续说,实在是有些问题我自己还没有想透便在大哥面前卖弄,我怕再说下去会误导了大哥。老祖宗的文化是精密的有机整体,我们得慢慢领会并通过自己的实践来验证才是自己的。

我已给大哥说过我们杜家的武训,其中纲领便是引用《中庸》的:‘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程子说:‘五子者废其一,非学道也。’刚才我太卖弄了,让我父亲听到必然会给我来个爆栗,说我一桶水不满半桶水咣当。嘿嘿,说我夸夸其谈了。对不起了,大哥。”

程羲和见过杜刚尧,给他的印象是很威严勇猛,和他父亲很像,不大像是会对子女有这样和蔼的态度,责怪中都透着亲切。心中着实有些羡慕。连忙安慰说:“我看伯父是爱之深,责之切。谁有你这样一个儿子都会感到骄傲,读书好,武功也好,伯父应该想让你承担更大的责任呢。”

杜玉清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疏忽又不自觉地把父亲挂在嘴上,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忙转移话题说:“其实说到学问,当然还是我三叔更好些,你先把我叔父提出的三个问题放在心上,在练习中好好思考以后才会有自己的答案。不是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吗?叔父提出这样的问题也是为了你能结合自己实践获得更多的思考和领悟。”

“这个我自然晓得,只是我怕我见识浅薄先生不待见我。”

“放心!我叔父什么人呀,自然是阅人以神了。何况叔父最看重的是人品和心性,这个方面你已经过关了。以后大哥你只要保持自己,真实地说出你的思考和感受就好,太过紧张粉饰反而不美。”

“那就好,有贤弟的鼓励我也不怕献丑了。以后还请清弟多指教了。”

“大哥说错话了,说什么指教呢,我们互相学习!”

“是,我迂腐了,我们兄弟互相学习。”

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重拾旧欢。

望着程羲和原本严肃的脸上时不时爆发出爽然的笑声,杜玉清也眉开眼笑,今天她认识到自己的一个缺点,更重要的是她跨越了自己不完美带给自己的自卑和压抑。人身难得今已得,大道难明今已明。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

所以,觉知、接纳、处理,然后放下。

心中无碍,顺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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