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小筑,慕容的寝居。
深冬雪夜,往日陌衿都会因炭火烧尽而冷醒几次,然而昨夜一连三个火盆围在床边,连夜不灭,暖得她竟梦见了春来花开。
醒过来时,天刚明亮起来,烛火早已熄灭,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她有些口渴,试着翻身下床,到案几前倒了一杯水,水却是温热的,想是有人刚来添过不久,热水顺着喉咙滑下,只觉得胃里暖和了许多。
她也不想再躺回床上,便从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册子,坐在案几前,看了起来。这是一本描述东西南北地形地貌,民风民俗的书,上面偶见蝇头小楷写下的批注,有的更正书中的错误,有的补充书中的不足,有的只是纯粹抒发自己的情感,那感情有的真挚有的风趣,笔风却又不沉闷,颇有点意思。翻到一页讲述西南之地有一处百里杜鹃,那批注忽然就密密的多了起来,陌衿的手忽然一抖,为什么这个肃大夫会对百里杜鹃感兴趣?
说起来,这个肃大夫又怎么会知道她从谨言堂出来,在必经之路上等她,带她回自己的寝居,还这么热心的为她解毒?
这一年来,他们之间并无太多交集,说过的话不足十句。她想不出什么理由,让这个肃大夫对她如此上心。
说起来,他不仅知道凝容和止息的配方,还知道解毒之法,记载这些方子的古籍,只有师父有。师父只收过三个弟子,师兄已经不在人世,师姐也已经隐居,那些古籍也随师父陪葬了,这个肃大夫是从哪里学到的?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到这里,外面肃华一把将门推开,站在门口,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也不与她说话,只是上前来提起她的衣领,把她拎到床前,丢了上去,顺势抓起她的手腕,摸了摸脉相。
他微微皱了皱眉,侧身对门口端着药碗的婢女招招手,那婢女便进来了,他从袖中滑出一个青色瓷瓶,拉开黑木塞子,对着药碗里倒了一些白色粉末,淡声道,“喝完。”
陌衿接过药碗,将里面的汤药饮尽,余光看着肃大夫将那青色瓷瓶收入袖中。那瓷瓶的色泽和器形,却是师兄往昔喜欢用的,总不至于巧合到这般地步吧?
这个肃大夫一定与师兄有什么关系。
肃大夫见她喝完了药,转身要走,陌衿叫住他,“肃大夫请留步,陌衿有些话,想与肃大夫私下聊一聊。”
肃华是个明白人,屏退了左右,吩咐她,“先躺下。”
陌衿依他的话,躺下了,他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她开口。
陌今也不知该从何问起,便先试探道,“肃大夫可知道一位医者,名唤扁桓,是扁鹊神医之后。”
“知有此人,从未谋面。”
陌衿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那一双堪比清风明月还的眸子,似乎不染这世间一星半点的尘俗。如此清澈的眼神,不像是在隐瞒什么。
“我听说扁桓门下有流云、挽月、容雪三个弟子。其中又以大弟子流云医术最为高明,肃大夫可识得此人?”
肃华拂袖,俯视着她,“你想说什么?”
“听闻每年五月初五的杏林之会,许多明医都会去切磋医技,肃大夫也会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