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衿去到厨房的时候,景大夫正端出来一盘热气腾腾的花糕,见到她时,他便笑了,将那花糕递到她面前,“趁热吃一个。”
花糕刚做出来,是要凉一阵子,才能成形,那时口感才会好。果然,景大夫去拿那花糕时,花糕一瞬间就碎掉了,掉了一地。
陌衿俯身去拾掇,双手却止不住轻轻的发抖。
她几乎可以确定,他不是景桓,但他一大清早来为她做花糕,却又是为了装作景桓的身份,显然是有人指使的。
是谁指使的?是那个她熟悉的景大夫吗?可笑,她甚至不能确定,她认识的那个景大夫,是不是真的景桓,如果是,那么这个假冒的景桓是谁?如果不是,那么那个景大夫又是什么身份呢?
一切搅成一团乱麻,她感到害怕。不是因为她自己处在这样一个混乱不堪的局面当中,而是因为这个局所关涉的,是她在意的阿桓。
公子变了,阿桓变了,这个世界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让她的心也纷乱起来。
这边,景桓将那盘花糕放下,俯下身来将她扶起来,“你快别收拾了,我来吧,都怪我太心急了。”
“不怪你,是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
景桓不解,陌衿却不向他解释什么,而是抬眸对他一笑,“我忽然想到房间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花糕先凉着,我晚些时候再来厨房吃。”
“我叫他们给你送过来便好。”景桓笑道。
陌衿点头,“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景桓没有留她,目送她走远后,他便向自己的房间回去。走到院落中时,苏慕容叫住了他,问起了花糕的事。
景桓向慕容说明了情况,又道,“我分明是按着先生交代的法子做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拿就碎掉了。”
慕容合上手中的书,轻叹了一口气,“我分明同你讲过,花糕做成,需凉一盏茶的时间。”
“我算了时间,约莫有半栈茶了,我以为已经差不多了,正好她来……”
“罢了,你回房吧。”慕容起身来,向外面走去。
景桓拱手向他的背影行了个礼,便返身回了房间去。
……
陌衿没有回房,而是向宅子里的下人们四处打听耳朵的下落。
离开这里的时候,景大夫说已经托人将耳朵送到了这里来,这是唯一一处它熟悉,又有人可以照顾它的地方。
陌衿一来便问过,这里的人却再三推诿,最终她再三打听,才知道耳朵前些日子是养在宅子里的,但这几日被人带出宅子去收养了,因着苏慕容说不喜欢狐狸。
她便又打听了耳朵送到了哪里去,却没有人知道耳朵究竟是被谁收养了,还会不会再送回来。
她几乎问遍了宅子里的所有人,直到最后才从一个外面送杂货进来的老汉那里打听到,早几日似乎是有一个人抱着一只白色狐狸出门。
几经周转,她终于打听到了那个抱着白狐狸的人,去了东市一个老兽医的私宅。
陌衿便去了东市,找到了那个老兽医,他起初还不肯承认收过白色狐狸,但谁也没料到,耳朵十分激灵,听到陌衿的声音,便从窗户里跳了出来,跑到了她的身边。
陌衿抱起耳朵,那老兽医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承认了前些日子是有人送了这只白狐狸来,托他好好照看几日,还给了一箱的银子,叫他对这件事缄口。
陌衿要带走耳朵,那老兽医却无论如何不肯。陌衿知道他困不住耳朵这小家伙,也就没有同他争执,果然,她前脚刚出老兽医家的门,耳朵便从院墙上的窗洞跳了出来,跳到了她的怀里去。
陌衿抱着耳朵,上了马车,一路不停的回到古宅。
此时,慕容派出去的人,才刚到老兽医家的门口。他则站在那棵梅花树下,等着耳朵被送到远处去的消息。
没想到,他等到的,却是陌衿抱着耳朵,推门进来。
耳朵见到他,立刻从陌衿的怀里跳了下来,极快的蹿到他身边,他俯身将它抱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便乖乖的眯起眼睛,又委屈又开心的叫了几声。
陌衿呆在了原地。就算她不认识景桓,耳朵不会认错。
可是现实却让她震惊而又无措,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苏慕容会是她认识的那个景大夫。她回想起在繁花小筑第一次见到景大夫,那时候她的眼睛伤了,什么都看不见,他来照顾她,她就以为他是景大夫。
但他为什么不向她说明身份呢?为什么要用景大夫的身份留在她身边?若她不把耳朵抱来,他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
一瞬间,心好像被千百道雷电击中,那种难以言喻的背叛感和失落感,让她浑身发抖,难以呼吸。
慕容抱着耳朵,心疼的看着她,他知道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这样让她发现真相,他能想到此刻她有多难堪,有多绝望。他想安慰她,但该用什么安慰呢?语言?动作?
不,她的个性他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小衿。”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陌衿转过身去,不敢看他,也不敢听他的声音,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只想逃开这个现实,这个她无法接受的现实。
一袭白影跃入低垂的眼眸,她微微抬头,便见耳朵在那白衣人的怀里歪头看着它,它能够感受到她的不安,小眼睛里满是心疼,低声哼了两声,伸出白色的小爪子,挠了挠她的袖子,似乎是要她抱的样子。
陌衿没有去抱耳朵,也没有听清那白衣人对她说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她记得的,只是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至于梦到了什么,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