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又敛起祥光,变作一只蟭蟟虫,钉在师父头上,说道:“师父放心,等我去看看来。”说罢,他轻轻飞到柜上,爬在柜脚之下,见有一条板缝儿,于是钻将进去,只见一个红漆丹盘,放着一套宫衣,乃是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这套衣服造价定然不菲,材质乃是上等的丝绸,缀着五色绣花的飘带和色彩鲜艳的穗子,又刺以龙凤呈祥的彩绣,显得十分华丽富贵。孙悟空二话不说,用手拿起来,抖乱了,咬破舌尖上,一口血喷将去,叫声“变”!即变作一件破烂流丢一口钟,这是一种像钟一样的衣服,简单缝制,类似斗篷,一块布中间剪一个洞,套上就行了,一般都是贫苦和尚穿的。变化完之后,他临行又撒上一泡尿,又从板缝里钻出来,飞在陈玄奘耳朵上,说道:“师父,你只猜是破烂流丢一口钟。”
陈玄奘疑惑道:“他教猜宝贝啊,这算什么宝贝?”
孙悟空说道:“别管他,你就尽管猜。”
陈玄奘进前一步正要猜,那鹿力大仙却抢先说道:“我先猜。那柜里是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
猪八戒有叫嚷道:“我师父也可以猜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吗?”
鹿力大仙说道:“当然不行!”
国王问道:“和尚,你到底要猜什么?”
陈玄奘道:“柜里不是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而是破烂流丢一口钟。”
国王怒道:“这和尚无礼!敢笑我国中无宝,猜什么流丢一口钟!来人把,拿下!”
立即便有两班校尉就要动手,慌得陈玄奘合掌高呼:“陛下,且赦贫僧一时,待打开柜子看看再说不迟。如果是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贫僧领罪,如果是破烂流丢一口钟,岂不屈了贫僧?”
国王说道:“好好好,那就打开看,让你死了心!”
当驾官开了柜子,捧出丹盘来看,果然是件破烂流丢一口钟。
国王大怒道:“是谁放上此物?”
龙座后面,闪上皇后娘娘说道:“我主,是我亲手放的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却不知怎么变成此物。”
国王只好说道:“御妻请退,寡人知道了。宫中所用之物,无非是缎绢绫罗,那有这种破烂东西?”他看了看四个和尚,知道一定是他们弄了古怪,不禁有几分气恼,好好的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却被变成了破烂流丢一口钟,这不是摆明了歧视我怏怏车迟国吗?国王觉得自己的民族感情受到了伤害,便想挫折一番四个和尚,说道:抬上柜来,等朕亲藏一件宝贝,再试试如何?”
猪八戒嘟哝道:“怎么还要试啊?”
孙悟空说道:“师弟,别怕,就他那点微末道行,在俺老孙面前就是班门弄斧。”
国王亲自转到后宫,来到御花园,只见桃树上结满了蟠桃,他摘了一个大桃子,有碗来大小,放在柜内,又抬到大殿,说道:“你们开始猜把。”
那柜子刚抬到殿上,鹿力大仙就已经运神通,看透了壁板,此时也不容陈玄奘反应,立即说道:“我猜是个桃子。”
国王笑道:“和尚,你猜是什么?”
鹿力大仙这一招打得孙悟空措手不及,他还没来得及做手脚,对方已经开始猜了,此时面对国王恶意满满的询问,他立即贴着师父的耳朵说道:“师父,你就猜是桃核。”说完,他嘤的一声飞过去,又从板缝儿钻进去,果然见到一个桃子,只听柜门外,师父说道:“我猜是桃核。”
国王喝道:“是朕亲自放的桃子,怎么是桃核了?三国师猜对了。来人啊,把这和尚拿下!”
孙悟空立即现了原身,坐在柜子里,飞快地啃起桃子来,只听师父说道:“陛下,你把柜子打开看看就知道啦!”
当驾官又把柜子打开,只听嘤一声,一只虫子飞了出去,他捧出丹盘,果然装着一个桃核,皮肉俱无。
国王见了,心服口服,说道:“国师,不要与他赌斗了,让他去罢。寡人亲手藏的仙桃,如今只是一桃核,是什么人吃了?想是有鬼神暗中助他。”
鹿力大仙没法,只能放他们走了,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喊道:“不行!”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虎力大仙昂然走了进来,原来他刚才从高台上摔下来,一身泥,满身污,别去文化殿梳洗,如今洗干净了,便又来到前殿,正好碰上二弟在跟和尚隔板猜枚。
看到虎力大仙毫发无损地走进来,孙悟空忙迎上前去,问道:“你还要怎么比啊?”
虎力大仙说道:“我知道你们有搬运抵物之术,但是我却能破了你们的法术。”
孙悟空问道:“怎么破?”
虎力大仙说道:“我还要跟你们猜一次!”
孙悟空说道:“猜多少次都行!”
虎力大仙教人把柜子抬到后面,安排一个小道童坐了进去,吩咐道:“徒儿,我们三清观的生死存亡在你一身,你千万记住了,我说柜子里是个道童的时候,你就立即出来!”
道童说道:“是,师父!”
这小道童出身贫苦人家,因为跟着虎力大仙尚能图跟温饱,于是出家了做了道士,至今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他一向十分崇拜三位国师,尤其对虎力大仙更是言听计从,他发下宏愿,一定要继承师父的衣钵,将道派思想发扬光大。
听了虎力大仙的话,他稳稳地盘膝坐在柜子里,然后柜子被抬了起来,正在这时候,虎力大仙突然现身在柜子里,小道童很是惊讶,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哲学上的终极三问:“师父,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你来这里干什么?”
虎力大仙说道:“我使遁法来的。”
道童说道:“师父,你还有这等法术,教教我吧。”
虎力大仙说道:“那要看你表现如何。”
道童问道:“师父有什么教诲?”
虎力大仙说道:“那和尚看见你进柜来了,他若猜个道童,我们就输啦。所以,我特地来和你计较计较,剃了头,我们猜和尚罢。”
道童说道:“但凭师父处治,只要我们赢他便了。若是再输给他,不但低了声名,就连朝廷也不敬重我们了。”
虎力大仙说道:“说得是。我儿过来,赢了他,我重重赏你。”然后也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把剃头刀,搂抱着道童,口里叫道:“乖乖,忍着疼,不要出声,我给你剃头。”
须臾剃下发来,窝作一团,塞在那柜脚缝隙里,虎力大仙摸着他的光头,说道:“我儿,头便象个和尚,只是衣裳不趁。脱下来,我与你变一变。”
道童穿的乃是一领葱白色云头花绢绣锦沿边的鹤氅,听了师父话,他果然脱了下来,只见师父吹一口仙气,叫“变”,立即变作一件土黄色的直裰儿,他穿着身上,低头看看,觉得很是新奇。
虎力大仙递给他一个木鱼,说道:“徒弟啊,你听仔细了,如果叫道童的时候,千万别出去;如果叫和尚,你就顶开柜盖,敲着木鱼,念一卷佛经钻出来,方得成功。”
道童说道:“我只会念《三官经》、《北斗经》、《消灾经》,不会念佛家经。”
孙悟空问道:“你可会念佛?”
道童说道:“阿弥陀佛,哪个不会念?”
孙悟空说道:“也罢也罢,就念佛吧,省得我又教你。切记着,我去拉!”说罢,变成蟭蟟虫,钻了出去。
道童暗暗称奇,心想:“师父什么时候学会变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