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阿爹不许,那是阿爹第一次违背她的意思,她觉得阿爹不喜欢自己了。
“同样是三岁,我们一起入宫学府成为同桌,你很高兴跟我打招呼,我没理你,后来你递过来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叫林月牙,阿妈说我笑起来像天上的月牙。”
林月牙浑身一震,的确如此。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个讲究,阿妈是他们家乡那边的称呼。她一直这样叫,只是入了宫学府才发现很多学员都叫娘亲,怕被人瞧不起,后来介绍时,就一直说的是娘亲,向宫翎介绍那回是最后一次。
“四岁时,也是这样的考试,我当时根本没打算写,趴在一旁睡觉,你推了我五次,闹得我睡意全没了,于是对你说了同桌以来的第一句话:胖子,别惹我!”
林月牙咬住下唇,当时她根本不胖,是正常的婴儿肥,只是和非常瘦小的宫翎比起来就显得胖了。
“还需要我说什么吗?比如某人每次趴桌子上睡觉的时候总会流一大淌口水,不敢被人看见偷偷摸摸地搽,比如某人其实很喜欢那件束腰的的白色裙子,但是因为越来越胖……”
“闭嘴!”林月牙豁然转身,双手捏着衣角,脸红如血,恼羞成怒道。
“好,我不说这个。”衣衣顿时抿起唇角,做出一副很正经很严肃的模样,认真地问,“就说你为什么怕我?”
“现在的你和之前的你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许是衣衣一通话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又或者是因为只有她和宫翎才知道的秘密从这人口中说出,林月牙终于肯抬起头,目光正视过来,那双干净纯粹的眸子里有不安有焦躁有克制有恐惧等种种复杂情绪。
“人是会变的。”衣衣语调转为低沉,声音里有一股经历世事的沧桑感。
“我们每个人每一天都在变化,因为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体验,再加上周围的人周围的环境也在影响着我们,没有人是永恒不变的,想不想知道被掳走的那十多天里我经历了什么?”
衣衣缓缓将经历一一道出,就算做不到跟讲故事似的跌宕起伏,也因为实在精彩,平铺直叙的方式亦不能掩盖它的魅力,林月牙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了里面,情绪随之一起一伏。
最后,衣衣总结:“经历这么多,我可能在你眼里变得面目全非,好像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不如这样,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把我当另一个宫翎,一个新生的宫翎,你重新来认识我,我也重新认识你,我们都抛开过去,以全新的姿态相处如何?”
这样说着,她伸出右手,郑重地道:“你好,第一次见面,我叫宫翎。”
你好,第一次见面,我叫衣衣。
是的,衣衣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秘密,亦不想违背本心。
于是,她选择这样一个方式,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明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不如选择以全新的姿态去面对宫翎唯一的朋友,虽然这样做仍然有占便宜的嫌疑,却已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既然寻不到两全之法,就只能彼此妥协。
这一瞬间,衣衣的神情陡变,她彻底抛开这个并不成功的伪装,回复本性,与宫翎再无一丝一毫相像,看在林月牙眼里只觉得陌生无比。
她彻底相信此刻站在面前的人不是自己印象中的宫翎,而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的人。
衣衣杜绝了林月牙可能生出的移情作用,让她无比清楚这时候要与自己交朋友的不是她认识的宫翎。
衣衣的手一直垂着,眼睛里的诚恳不容作假,可见真心实意。
林月牙最终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