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智商常被碾压,宫翎在有点怕宫甜的同时,也对她特别信服,自己拿不定的问题,不好意思跟别人说的事,总之有的没的,都愿意告诉宫甜,让她给分析。
人都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尤其他们同一个奶奶,在宫翎没有亲生兄弟姐妹的时候,她们俩的血缘关系就是最近的,天然自带一股亲昵,种种因素叠加起来,感情不深才怪。
小姑娘的友谊就是那样,好起来恨不得连上厕所都要手拉手一起,然而听宫欣意思,宫甜似乎一直以来都在用灵药吊命,衣衣不觉得,与之形影不离的宫翎会不知道这件事。
她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深了深,就是不知道是记忆传输过程中出了问题,还是宫翎特地瞒了下来。
衣衣没有再探究下去,现在显然还是宫甜的事情更重要。
看一眼屋里,大概该来的人都赶来了,衣衣注意到他们面上的悲色,好像宫甜活不过今晚,都是赶来见最后一面的,不由得心里油然而生一股郁气,一张脸绷得更紧了。
但衣衣也知道不能怪他们,宫甜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好的时候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现在情况恶化,谁也不能保证那几不可闻的呼吸会不会下一秒就彻底断掉。
宫欣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才着急忙慌过来找自己,不想自己留下遗憾,错过她最后一面。
虽然现在昏迷的模样,见也跟没见差不多。
突然,正在宫甜床边垂泪的二夫人看到了衣衣,大概她一直在等着衣衣过来,不然以衣衣的身高,前面又有那么多高个挡着,女儿病危的二夫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来送别的队伍中会多出个小不点。
下一秒,她的眼睛亮起惊人的光,仿佛是蜡烛在燃尽最后一秒生命,又像是濒死的病人回光返照。
原本身体疲软只能靠着二爷才能站起来的人,不知从哪来的力量,一把推开二爷,跌跌撞撞地往衣衣这里跑,一边跑一边声音嘶哑地叫着衣衣的名字。
站在衣衣前面的人不明所以,但出于同情心理,还是让开一条路来。
二夫人的力气只维持到她双手抓住衣衣的肩膀,得亏衣衣健壮,否则哪怕二夫人再消瘦,整个人直直砸下来,衣衣也必须跪。
“二伯母……”衣衣看得不落忍,其实二夫人是喝水就胖的体质,倒是二爷,人比较精瘦,当初这一对成亲的时候还被人们笑话新娘子像新郎君,新郎君像新娘子。
便是后来生了宫甜,因为宫甜需要很精细的照顾,二夫人闺阁时怎么也瘦不下来的体型终于变成了微胖。
可现在,若不是五官之间依稀可以看出从前的影子,外加几天前已经看习惯了,衣衣真觉得眼前这个麦秆似的人其实是二伯后来纳的小妾。
尽管二伯因为一来传宗接代压力没有那么大,大家也不想他再生出一个宫甜来(二夫人虽然很胖但身体非常好,不是虚胖),二来他自己也没那个心思,这些年一直就守着二夫人,一家子和和美美的。
可以说如果不是宫甜身体太差,他大概是几个兄弟里过得最如意的。
反差太大,衣衣忍不住想起叶青玉当初睡了五年才看起来像骷髅,二夫人如今虽比不过也相近了,她忍不住想劝几句,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于家长来说,打击真的太大了。
可是,衣衣“二伯母”三个字才刚开口,就被微喘过气来的二夫人打断了,“翎翎,我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你过去陪陪她,一步也不要离开好不好?之前也是情况危急,但你守了她几天,甜甜的病情就稳定下来了,你继续去守着她,守着她,就会好的……”
二夫人期待地看着衣衣,仿佛在看着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顿时衣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总觉得告诉她那只是巧合,福气之说根本不可信,而且哪怕可信,从她穿越以来的经历看,只怕她是这史上最倒霉的人了,又怎么可能带给人福气?
很多话在衣衣喉咙里过了一遍,却终究又被她咽了下去,“好,我陪着她,我这几天都陪着她,不走了,像前几天一样。”
不就是搬个小榻守在宫甜床边吗?如果这样做能让二夫人宽心一些的话,她不介意。
但衣衣很担心,如果宫甜真的救不回来了,这会儿生出希望的二夫人得多绝望,不由得瞄向走过来的二伯,他红着眼睛,形容憔悴,整个人的状态看着不比二夫人好多少。
但到底是个男人,只能希望一旦事情发生,他不会立刻倒下去,可以多劝慰劝慰二夫人罢了。
这是最坏的结果,衣衣却没法不考虑。
本来这会儿该是她和斩尘找样品对照排除,衣衣也一早就有了人选——袁青青和林月牙,她们两个都嘴巴比较紧,像是林月牙明明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还害怕得不行,但她居然也守住了这个秘密没有告诉家人,这就很难得了。
不过现在,她想了想,心说只能先麻烦宫欣了。
一开始没选宫欣,是这家伙太精明,太敏锐,发现斩尘的存在就不好了。
而且某人一定会就此追根问底的,不像袁青青与林月牙两人哪怕发现了,但只要自己叮嘱一声不让他们外传,便可以把事情瞒下来。
衣衣有些头疼,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对二爷道,“那到时候就麻烦二伯叫人安排,像几天前一样在堂姐旁边加个小榻。”
二爷点了点头,红彤彤的眼睛里带上些许愧疚,“翎翎,你多担待一点,你二伯母她也是太伤心了,如果最后甜甜……”
他声音有些哽咽,没有说出那个字,“我们不会怪你的,你也不要怪自己,这或许就是甜甜的命,命中注定她熬不过这个劫。”
衣衣一阵无言,最后只能保证,“二伯,我会好好照顾堂姐的。”
“你快过去。”见他们谈话告一段落,二夫人立即插嘴,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欢喜地扬着嘴角,用力地把宫翎往宫甜床边拽,边道,“你快快过去,像那天一样握着她的手,给她打气,甜甜往日里和你感情最好,听到你的声音,她一定会努力醒过来的……”
似乎是联想到两人曾经相处的画面,二夫人不再用力地发声,她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舒缓、平和,欢快地说着有多少次,就是这样,两小孩手握着手,脚抵着脚,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医师下的死亡日期,堪称奇迹。
而她希望,奇迹再一次上演。
可惜,谁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哪怕是离得最近的衣衣。
谁也没有把二夫人这会儿的话当回事,只以为她伤心过度,精神都有些失常了。
家主宫宿在一旁从头听到了尾,虽然觉得荒谬,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相当于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