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二十六年初
曲锦福看见明嘉帝把那块玉捏成了碎末,有些吃惊,本想叫人来打扫,后来一思量,又觉得该这样看着的。
明嘉帝闭着眼,在地龙旁坐了几息时间,慢慢起身,看见地下闪光的尘埃,道:“扫了。”
曲锦福见明嘉帝果然发话,便去外面叫人来了。
来的宫女是入甲子宴前新招的,十来岁的小丫头,眼眸大大地,看着颇机灵,也很顺眼。
明嘉帝站在那堆玉粉前,看着那丫头拿着笤帚簸箕,半跪着,仔仔细细把那玉粉扫了,向明嘉帝行一个万安礼,要退出去。
在那宫婢正准备转身走的时候,明嘉帝突然伸出手,拉着那宫婢的手腕,那宫婢猝不及防向前摔去,正扑到明嘉帝怀里。
明嘉帝拉着那宫婢便吻着了,把可能的挣扎都压制住。
曲锦福跟了明嘉帝这么多年,却是头一次看见明嘉帝这样失控的场面,一时没了主意,又想想,觉得自己这时候该退出去的,于是低头往外走。
这时,明嘉帝突然松开了那宫婢,一把摔在地上。小姑娘哪里见过天子这般,吓得慌忙从地上翻滚起来便跪了,把头埋得低低地。
明嘉帝花了几息时间,终于平静下来,闭上眼:“送出宫去吧。日后若寻了好人家。便嫁了,比守在宫墙里好。”
那宫婢吓得连谢恩都来不及说便翻身起来跑了,留下地上跪着的曲锦福和那一堆玉粉,并着乱糟糟的笤帚簸箕。
明嘉帝慢慢走过去,捡起笤帚簸箕,亲自扫那些黄灿灿的玉粉。曲锦福见明嘉帝这样,于是上前,要接过那些工具:“皇上使不得!这些活叫咱家来干吧!”
明嘉帝拿着笤帚把把曲锦福膝盖敲一下,也不说话,自顾把这些玉粉扫了,拿出手里明黄的帕子,把东西包起来,扎紧了,拿起茶壶把那帕子包裹的东西烫一遍,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不大的木塞细口玻璃瓶,把那玉粉悉数装进去,塞好,放在自己桌上。
曲锦福看明嘉帝这样子,一时失了主意。
明嘉帝向来不会把自己的余怒发泄到宫人身上的。他向来自律,便是身边的宫婢收拾得再花枝招展,也断然不会起了其他心思。
这二十多年来,明嘉帝身边的女人,一直都不多。
今日这般,也叫曲锦福心有余悸。
“福子,朕如今,没有脸面见她了。”
明嘉帝坐在桌前,看着那闪着光芒的瓶子,突然沧桑道。明嘉帝老了,这是初如雪说的。
曲锦福自然知道明嘉帝所言“她”是什么人,思量着道:“皇上不必太过担忧,或许……吉人自有天相!”
明嘉帝突然转头,看着曲锦福,觉得有些好笑:“‘吉人’?她和她,从不是什么‘吉人’,都是朕的劫难,是朕欠着的债。”
明嘉帝觉得自己见惯了各类生死,早已经看得淡了。却没有想到,在果然要面对时,会这般自乱阵脚。
这时,却听见人来报。
“皇上,翊王下午一个人骑了马,向北边去了。”
明嘉帝听了,怔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