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板着脸看向皇后,“薛姑娘以前有对酒醉杨妃过敏吗?”
听出太后话语中的不善,薛皇后忙道:“回母后的话,这是她多年的老毛病了,什么都好,就是对酒醉杨妃的花粉过敏。”
有浓重疑云在殿内上方飘荡,太后自来长春宫后,脸色一直紧绷,半分笑意也无,眼眸闪着寒光,叫人不寒而栗。
明霏眼神带着无穷无尽的恨意,散乱而疯狂,但小产后毕竟身体极度虚弱,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终于撑不住,晕厥了过去,口中还呢喃不清,“孩子…我的孩子…”
明霏再次被扶了下去,有太后在,安宁郡主不敢作祟,但看着明霏痛不欲生的模样,她心花怒放,早就看不惯装腔作势的明霏了,如今肚子里的仰仗没了,头一个开心的就是她。
百里雪在来的路上已经得知了明霏小产的消息,在哪里出事不好,偏偏是在母妃宫里出事?
薛灵薇一来就察觉气氛不对,太后脸色铁青,一个个审过去,“太子妃,最初是你和明贵人一起赏花的?”
百里雪镇静道:“是的。”
“后来因为何事提前离开?”
“母后教儿臣管理内宫账目,儿臣不能辜负母后一番苦心,又因对牡丹苑甚为熟悉,无心赏花,就提前回宫熟悉账目了。”
明霏也是这么说,而且太子妃的话也挑不出什么破绽,太后又看向薛灵薇,“随后就是你和明贵人在一起?”
薛灵薇忙道:“是的,因臣女对酒醉杨妃花粉过敏,不便陪着明贵人继续在紫藤亭,便离开了。”
一直查不出幕后黑手,太后心头的一腔怒火就朝着不懂事的薛灵薇发,冷声道:“你是皇后的堂侄女,哀家看你也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这般大意?明知道明贵人身怀有孕,身边也没有人伺候,你还让她一个人留在青岚湖边?”
听出太后话语的苛责,薛灵薇深深低下头去,自责道:“臣女当时头晕得很,思虑不全,考虑不周,如今臣女万分懊悔,请太后娘娘降罪。”
当着太后的面,薛皇后不便护短,倒是淳妃,出言维护,“太后娘娘,薛姑娘性情纯善,何况估摸着夏儿马上就回来了,她毕竟是闺中女儿,哪里料到就这么短短的空隙,就有人下手了呢?还请太后看在她年轻无知的份上,网开一面?”
太后却不为所动,见太后怒气冲冲,旁人哪里敢劝?安宁郡主忽道:“臣妾以为,薛姑娘纵然有考虑不周之处,但罪魁祸首毕竟是那推明贵人下水的歹人,总不能因小失大,中了歹人奸计吧?”
薛灵薇感激地看了一眼宁妃,太后不语,从时辰上来看,从薛灵薇离开,到明霏落水,前后不足半刻钟的时间,怪罪薛灵薇的确有些没道理,便微微敛了怒气。
惠妃忽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在薛姑娘离开后不久,就有人朝明贵人下手了,臣妾想薛姑娘和她的丫鬟离得不远,或许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也说不定?”
这倒是一个突破口,太后眼中精光一闪,薛皇后立即凝声道:“薇儿,你好好想一想,你离开紫藤亭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
薛灵薇努力思索,在众人的屏气凝神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臣女当时吸入了不少花粉,已经有些头晕,只想快点离开,并没听到什么动静。”
太后怒气又升腾上来,“那你的丫鬟呢,她总没有头晕吧?”
薛灵薇明显有些惶恐,“阿萝此刻就在殿外等着。”
“传进来。”太后的声音让所有人心下一悸,想不到已经礼佛多年清心寡欲的太后,动怒起来竟然是这般可怕。
阿萝低着头进来,不等她一一见礼,太后就开门见山道:“今日牡丹苑,你和你家小姐离开紫藤亭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
第一次就是被太后质问,阿萝十分惊惶,“奴婢…奴婢…没…看到什么…”
见这个丫头眼神闪烁,太后料定她有什么没说,审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出下黑手的人,见一个小丫头还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太后早已经不耐烦了,勃然变色,“在哀家面前还敢撒谎,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满殿皆惊,阿萝更是大惊失色,拼命磕头,“太后娘娘饶命,奴婢说,奴婢这就说…,小姐只要闻了酒醉杨妃的花香,就会头晕不舒服,奴婢扶着小姐离开,走了没多远,小姐的手帕被风吹落,奴婢去捡的时候,恰好看到太子妃的侍女绮心朝着青岚湖的方向快步走去…”
太子妃?众人惊骇不已,原本早就离开的太子妃,她的侍女竟然出现在青岚湖?
这个结果太令人震惊,薛皇后遽然一惊,凤眸凌冽,一字一顿道:“你看清楚了?”
被薛皇后的怒意惊到,阿萝的身子缩了缩,小声道:“奴婢见过绮心几次,认得出来。”
百里雪无视那些惊愕诧异的目光,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原本以为明霏落水,不过是后宫的一场阴谋,却没想到,火苗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
总算查出了些眉目,太后的眼神冷厉而锋芒,“太子妃,你的侍女呢?”
百里雪平静道:“绮心就在殿外等候,但想必是阿萝看错了,孙媳离开紫藤亭的时候,绮心就和孙媳一同走了。”
太后冷笑,“这么说是这个丫头在冤枉你的侍女了?”
百里雪的脸色始终镇定而淡然,不见一丝慌乱,反道:“孙媳和明贵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派人推她下水?”
惠妃同样冷笑,“话可不能这么说,皇上对明贵人腹中龙胎爱如珍宝,一旦来日诞下一位小皇子,太子妃妻凭夫贵,敢说毫不在意吗?”
百里雪毫不客气地回击,“照惠妃娘娘的说法,只要是皇子,我都应该容不下才是,那珞王殿下和九皇子岂非都岌岌可危?”
被幽禁的九皇子,是惠妃心中的一根刺,一提起来就血淋淋地痛,这也在提醒她和东宫的仇怨,眼眸阴冷,再次逼近一步,“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本宫只想就事论事,太子妃和明贵人或许真的无冤无仇,但不代表太子妃没有这个动机。”
殿内气氛越发剑拔弩张,薛皇后眼中冷光一闪,“惠妃,事关重大,要讲证据,这可不是诛心的时候。”
“臣妾是在诛心吗?”惠妃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有太后娘娘在此,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薛姑娘,皇后娘娘素来公允,依臣妾之见,应该避嫌才是。”
“本宫做事向来无愧于心,不用惠妃提醒!”薛皇后淡淡道:“何况有太后娘娘坐镇,惠妃还担心本宫会冤枉了谁,袒护了谁吗?”
惠妃眼底掠过一道诡谲,现在是薛灵薇的侍女揭发了百里雪,怪不得别人,当即阴测测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不过明贵人无辜失去孩子,悲痛过度,昏迷不醒,实在叫人心疼,而皇上那边也还等着结果,左右指证太子妃的,也不是别人,是皇后娘娘自家的堂侄女,臣妾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吧。”
若说是被别人指证,或许还有栽赃嫁祸的可能,但一个是皇后的儿媳,一个是自家堂侄女,都是自己人,这个指证,具有致命的杀伤力。
薛灵薇似乎知道自己给姑母出了难题,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姑母,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见薇儿这般模样,薛皇后就是再生气,也不忍心再去责备她,泠声道:“阿萝,你再说一遍,看到绮心去哪里了?”
在众多大人物的刀光剑影中能得以存活,极其不易,阿萝惊恐万分,结结巴巴道:“就是…明贵人等候的地方…”
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太后心口剧烈起伏不定,厉声道:“把绮心带进来。”
绮心在殿外等候,很快就被带了进来,太后居然很平静道:“在太子妃离开紫藤亭之后,你去了哪里?”
虽然太后看似平静,但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罢了,不由得替绮心捏了一把汗。
绮心正欲看太子妃,太后却蓦地勃然大怒,“哀家问你话,你在看什么?”
绮心一惊,忙道:“奴婢哪里都没去,就是随太子妃回宫了。”
太后笑得毛骨悚然,“是吗?可为什么有人在青岚湖边见到了你?”
“奴婢没有去过青岚湖,一定是有人看错了。”绮心矢口否认。
惠妃只想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提议道:“太后娘娘,这个丫头嘴硬得很,若不大刑伺候,恐怕是不会招认的。”
太后“嗯”了一声,审到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罪魁祸首,厉声道:“刁顽之徒,不动刑,是不会招的,来人!”
“慢着!”百里雪陡然出声,迎上太后森寒的眸光,无惧道:“难道皇祖母已经认定是我的侍女将明贵人推落水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