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江从泰和县城的南门流过,泰和县城的人称这段河流为南门河。和泰和县城隔岸相对的是永昌镇,沿江而下,便是沿溪渡,竹山圩,万合圩。
从南门河顺水而下,到沿溪渡约莫二十里水里,唐拐子就住在沿溪渡河边一幢木瓦结构的房子里,行医为生。这房子依河岸而建,一半在岸上,一半悬空在河面上,两根粗大的松树树干一端和房子平台相连,另一端斜斜地直插水底,中间嵌着一些厚厚的窄木板,却是一张直通水面的踏板梯,方便在河面上下船。
唐拐子年约五十,长相儒雅,可是两条腿自膝盖以下却是齐刷刷的没了,若要行走,便只能用轮椅代步,是以一年四季除了睡觉之外便是坐在轮椅之中。这唐拐子虽说残废了,两个老婆却长得如花似玉,引人垂涎yu滴,曾有自恃武功高强的好se之徒欺唐拐子残废,上门调戏他的两个老婆,并且打伤了几个赶来劝解的街坊,最终还是没能得逞,第二天一早,这个好se之徒却暴尸街头七窍流血而亡,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打唐拐子两个老婆的主意,自然也就不敢惹唐拐子。
这唐拐子并非土生土长的沿溪渡人,关于他以及他的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的身世和来历,向来是一个谜。老一辈人记得开始的时候唐拐子只是只身一人在沿溪渡的街上卖药,顺带给人看病,后来随着名声的提高,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就买下了河边的这幢房子,看病卖药全部移到了那幢房子里。好像是买下房子的第一年,他就有了第一个老婆,第二年有了第二个老婆,这两个老婆都不是当地人,有人问起,只说是老家人,至于他的老家在哪里,却讳莫如深,避而不谈。只是他的医术好,药到病除,对人也宽厚,遇有付不起医药费的穷苦之人,一律免费医治,渐渐地就获得了神医的称号,人称神医唐拐老,对于他的身世来历,大家慢慢也都淡忘了,不再关心。唐拐子在沿溪渡救死扶伤,慢慢在沿溪渡成了神医一般的人物,“拐”字在沿溪渡也就成了他的专用字,其他腿脚不便之人,只能用“瘸”字,否则就会有人说,铁拐李,神仙,唐拐老,神仙一般的医师,凭你,也配用‘拐’字?”是以,虽然偶尔有人背后称唐拐子为拐子,当面却都称唐拐老或拐老,但无论称拐子还是拐老,内心却是无比的敬佩,决无丝毫的轻蔑之意。
且说这天是一个闲圩的ri子,也没多少人来看病,掌灯时分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唐拐子便吩咐把店门关了开始弄饭吃。“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现在正是鳜鱼肥美的时节,早上不知是谁放了五条肥美的鳜鱼在鱼笼里,一直没空做来吃,现在安静下来,正是品尝美味的时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唐拐子家河面的踏板梯旁,有人挂了一个大鱼笼,河里来往打鱼的渔民划船经过那个大鱼笼的时候,都会提起鱼笼来看一看,只要看见里面没几条鱼了,就会抓一、二条自己打来的鱼放到那个鱼笼里去,唐拐子也不客气,有鱼就吃,但吃不完的鱼却从来不送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也绝不出卖。
对于鳜鱼,唐拐子一向十分喜爱,而清蒸鳜鱼却是他的至爱,似乎永远也吃不腻。眼见香气四溢的清蒸鳜鱼端上了桌,唐拐子抿了一口杯中黄澄澄的白凤乌鸡酒,刚要举筷去夹盘中的鱼,就听临河那面的大门“呯、呯、呯”地被人敲响,伴随着急促的呼叫声:“唐拐老,唐拐老,开门啊!”唐拐子的老婆忙走过去把门打开,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脸上满是焦虑之se,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年纪也在七、八岁之间。唐拐子一见,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叫了一声“掌灯”,驱动轮椅转身就往医疗室驶去。
到得医疗室,老头将怀中的小男孩小心地放到诊断台上,随后退到一旁。唐拐子探身一看,只见那小男孩脸se蜡黄,气若游丝,示意侍立两边的老婆将小男孩扶起脱掉衣裤,然后全身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只见胸前肿得老高,脚痕宛然,心口处遮着一块檀木令牌,锁骨和手腕骨以及小腿骨处也肿得老高。唐拐子脸se凝重,吩咐先调一丸止痛退烧药喂给小男孩喝,随后伸出双手,小心地拿开心口的檀木令牌,仔细地摸索胸前处,良久才松了一口气,将踢断的骨头一一接好,涂上了一些黑黑的药膏,这才用白纱布缠了起来,缠了几圈,再在背上和胸前放了一块薄木板夹好,继续缠纱布。
唐拐子处理完胸前的伤处,这才开始处理锁骨处,将捏碎的骨头小心地一一复位接好,涂上药膏,上好夹板,再处理手腕骨,最后是小腿骨……待到一切处理完毕,已是ri上三竿,唐拐子累得满脸大汗,几乎脱虚。
“是谁下那么重的狠手?”唐拐子将最后一个结头打好,这才抬起头来问老头,“若不是心口的令牌挡了一下,光是胸口的几脚,十条命都完了!”
“唐拐老,我和这位小哥素昧平生,不知是何事遭此毒手。”老头道,“我和小花从县城卖鱼回来,在南门河堤坝上见到这位小哥昏倒在地,周围又空无一人,想到泰和县内治跌打损伤除了拐老再无第二人,于是就把他带过来了,实在是给拐老添麻烦了!”
“救死扶伤,仍我等份内之事。”唐拐子道,“幸好你来得及时,得以及时疏通胸口的淤血,若晚得二个时辰,便无救了。现在一切都处理妥当,只需安时吃药换药,不使身子震动导致接驳好的骨头移位,就可以慢慢痊愈。不过,伤好之后,手脚怕是不能受力,无法再使用练功夫。从受伤的情形来看,这下手之人似乎也不想一下就把人打死,而是想把人打残,再慢慢折磨。现在人被你救走了,只怕还会让人打探下落,我这里人多嘴杂,不宜久留,所以人最好还是你带走放在船上,每天早晚带过来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