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诺曼底公爵理查的时候,他正在理发师的服侍下刮着胡子,银质的小剃刀上雕有考究的花纹,边缘磨得没了棱角,足以看出理发师傅的手艺;他那头亮丽的金发剪得很短,紧贴着头皮『露』出里面青青的茬口。
“是兰迪大人吗?”理查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微微歪了歪脑袋,客气的招呼着,“来这里了请随便坐,我马上就好。”
“赶了整夜的路,我不在乎多等一会儿。”走到放着酒水的长桌边,我随手翻检摆放的几樽酒壶,它们有的是金质,有的是银质,还有的是昂贵的玻璃,米兰城的富庶集中体现在这些细节之中。我拿起看上去更值钱的玻璃酒壶晃了两下,装在它透明肚子里面的酒浆颜『色』醇黄泛着细小的杂质,一看便是酿造精良的麦芽酒,我相当『迷』恋那种厚重的味道,有点像家乡的龟苓膏。
“怎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还刮了胡子,意大利待久了想做罗马人?”我给自己倒满酒,扯过椅子坐着,将舌头卷起来慢慢吞咽甘甜中略带苦涩的酒浆,经过发酵的『液』体拥有了丝绸的质感,柔滑的抚『摸』着舌尖,把荟萃的精华传递到味蕾深处。我舒服的长出口气,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和理查公爵聊天。
“罗马人曾说长发蓄须的全是野蛮人,虽然祖先们来自他们去都没去过的极北,但我想做个更被认可的文明人,要知道即使在法兰西,有钱请两个穿得像娘们似的『吟』游诗人在宴会上哼哼唧唧的贵族也会被认为高雅文明,简直见鬼了!”理查说话的时候喉结不停地抖动,理发师紧张的停下手中活计,要是弄伤了身份尊贵的老爷,他虎视眈眈的侍从一定会把自己撕碎的!
“附庸风雅即是一种生活品味和态度。大家打打杀杀的没新意,欣赏竖琴和绕口的诗句才能分出档次,要是能随口背诵两首脍炙人口的情诗。更显得高人一等。”我顺势又饮下满满一口麦芽酒,幸福的舍不得张嘴。生怕放跑了唇齿间让人流连的馨香,“理完后很精神,像个英俊的小罗马人。”
理查爽朗的哈哈大笑,刚『操』着剃刀要开始的理发师又紧张起来,刮了一半的胡茬和另一半泾渭分明,好似诺曼骑士常穿的黑白罩衫。“您挖苦我,现在我能听出来隐晦的词义。前段时间找人给读了亚士多特的《修辞学》,您看,我也算半个文化人了。”黑公爵得意的努努下巴。
“是希腊的亚里士多德,他曾经做过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我纠正他言语中的错误。还不厌其烦的稍作解释。
“亚历山大大帝?我知道他,那个勇敢的马其顿小子!横扫整个波斯帝国直到世界尽头狗头人(……汗)的国家,上帝创世以来再没有那么遥远的征服了。传说他有匹神赐的战马,叫……叫什么来着?”[]中世纪之落日欧罗巴318
“比塞弗勒斯,夜之流星。”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说出这个名字。电影里布拉德皮特驯服战马的英姿简直太撩人了,“至于传说中狗头人的国家,那是以讹传讹的谬误,他们只是某个信奉狗为图腾的印度部落。”
“对,没错。就是那个名字。”理查再次兴奋的手舞足蹈,注意力集中在那匹赫赫有名的战马身上,理发师突然低低惊呼,我闻声望去,只见黑公爵白皙的脖子出现一条细小的血痕,然后缓缓的有血流出来,理发师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
感觉疼痛的理查『摸』『摸』还没有线头大的伤口,无所谓的对跪地求饶的理发师说:“难道你想让我留着半边胡子见人?赶紧回来干活!”说完,他满不在乎的『舔』干净手指上的血迹,继续同我攀谈。
呦,『性』情大变啊!我一面惊讶于暴脾气理查的变化,一面换了个酒壶尝尝味,房间里的气氛依然压抑,只能听到窗外微风轻轻抚弄落地纱帘的声音;理发师哆嗦着拾起剃刀,犹豫半天不敢下手。
等得不耐烦的理查毫无征兆的暴起,抽出腰间的匕首猛地刺入对方的小腹,还不解恨的扭了两下,劲道之足只『露』出手柄后部的配重球;后者痛苦的瞪着眼睛,愣是一丝呻『吟』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栽倒死去,红黑『色』的鲜血浸透了衣服,仿佛一块吸食生命的大海绵,抽走人体的活力。
“讨厌人的东西!”黑公爵厌恶的咒骂着,自己捏住剃刀三下五除二弄干净剩下的半边胡子,两个侍从进来拖走蜷曲的尸体,长长的血道铺成殷红的地毯,可惜通向的并不是幸福彼岸,而是死神的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