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满了伊斯皮搜刮来的各色时令水果,硕大的果盘里堆着紫葡萄、无花果、番石榴、甜瓜和其他小浆果——草莓、蓝莓、樱桃、桑葚跟覆盆子,以腌橄榄为主的干果摆在另一个盘子里,这些糖腌的干果包括核桃、榛子、杏仁、栗子和松子,丰富程度简直不亚于后世。 我满意的坐在一张铺着厚呢绒的椅子上,随手在两个盘子中间挑挑拣拣,不知道先吃哪个才好,经历了那么久的枯燥行军,突然面对如此琳琅满目的食物一时间竟无从下手。正纠结着,门外喧哗阵阵,只见士兵押着几个神色沮丧的人经过天井,从他们的穿着判断,应该不是什么显贵。
“罗洛。”我终于决定先拿红彤彤的草莓开开胃,它又圆又扁的可爱模样虽然赶不上后世人工培育的那么大只,却同样诱人可口饱含汁水,“刚才过去的那几个人是干嘛的,怎么直往后面走了?”
罗洛目不斜视的盯着我脑门上方的位置回答:“据我所知好像是伊斯皮大人找来的厨师,要为您同诸位大人准备丰盛的午宴。”他可能忘记自己已经被册封为骑士,在称呼上一时半会还改不了口,仍旧称伊斯皮为“大人”,不过凭那个“绣花枕头”的身份和资历,叫声“大人”也不唐突。
“他倒是有这份心思。”我轻轻地哼了下鼻子,语气中说不清是受用还是不屑,“你搬把椅子坐在我边上,这两大盘我一个人消灭不了。”罗洛了解我的为人,可能猜到会让他一起坐下品尝水果,但依然很感动的弯腰行礼,这孩子跟我久了。愈发客套起来,“对了,顺便叫卢卡和比尔斯进来,大家都不是外人。”
四个人围坐的气氛明显热闹不少。卢卡是个粗人。比尔斯年纪小,自然没什么规矩。罗洛也被感染的逐渐松弛下来,我们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谈论罗马的见闻,说笑着相当的惬意舒服,转眼即到午餐的时间。
世人都道罗马富庶。无论贵族还是平民皆乐衷享受,可惜我每次行色匆匆,宫廷的宴席又偏重德意志风味,以致来过这座美食之城多次均未品尝过地道的罗马风味,来自弗兰德的伊斯皮虽说打仗手段差些,可发现珍馐佳肴的时尚神经丝毫不差,远强于我们这些只知填饱肚子的“蛮民”。
众人来到正对天井的主厅。仆人们早已布置停当颇具罗马特色的u形长桌,屋子里毫不吝啬的用昂贵的香料熏得香喷喷,几个乐师正在角落里忙着调试手上的乐器,先到的贵族骑士乱哄哄的挤着瞎坐。留出上首最尊贵的几个位子。饶是我不想浪费时间在吃饭上,此刻也欣欣然落座——这种规格的盛宴让我想起后世精英阶层常见的餐会,情不自禁的希望体会一把。
待众人坐定,站在门口的侍从官敲了敲权杖清场,逐一唱出贵族的名号,冗长枯燥却声音洪亮。等不及的几个小贵族瞅着桌上装饰用的配菜眼热,偷偷地放到嘴里尝鲜,没想到菜品未熟,涩得口舌麻木,很是出了洋相。
唱名完毕,侍从官退到一旁,仆人鱼贯而入,开始往桌上布菜。先上的是清淡开胃的数道前菜,有蔬菜和小扁豆拌醋,盐渍的羽衣甘蓝;一堆叫不上名的野菜煮到烂熟,用强烈芬芳的香料调味,配以冬葵、葫芦巴、蓖麻和酸模;随之而上的腌制水果蔬菜,包括橄榄、甜菜、芦笋、四季豆、卷心菜、洋葱、小茴香、蘑菇以及难得一见的松露;几个精致的雕花木盘里盛着炖蜗牛、煎蛤蜊、生海胆和小干鱼,一道未放任何调料的煮睡鼠静静地躺在盘子里,仿佛正酣睡香甜;最后端上的是同前菜一起喝的开胃酒,有个好听的罗马名字“马勒萨姆”,是清葡萄酒和蜂蜜的混合液体,泛着醇黄的颜色引人食指大动。每道菜放到桌上必让没见过世面的贵族们大呼小叫的哄抢,他们确实从来没见过如此丰富的菜肴,甚至有人把这些当成主菜,没命的往嘴里塞着。老德马尔,我脑海中闪过走私贩子肥硕臃肿的影子,没错,就是他,这顿饭里定然有他的帮忙,否则任凭伊斯皮把整个罗马翻个底朝天也弄不到这么多的食材。
前菜端上桌的同时,角落里的乐师演奏起欢快的歌谣,里拉琴和簧管的齐鸣分外悦耳,好像无数百灵鸟正婉转歌唱,很是助兴。精致且分量不多的前菜瞬间被众人裹挟一空,宴会进入程序,真正的主菜即将隆重推出。
宴会的主菜通常由各种各样的肉类构成,猪肉是最常吃的。两个仆人抬着面板那么大的餐盘走进大厅,上面摆着一只炙烤均匀泛出油光的乳猪,眼睛和嘴巴里塞满用来提香的无花果。仆人把餐盘放在桌子当中,其中一人割下烤猪的**和耳朵,整齐的叠在另一人捧着的盘里,恭恭敬敬的奉于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拿银针拨弄一小段切细的肉丝问侍立在身后的伊斯皮,银针是随主菜一起的餐具,用来挑食难取的蜗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