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哑哑的声线撩得何鹭晚心里一阵痒痒,愣是呆了半晌才意识过来这是句玩笑话。
还没等她说什么,王妃就快步走了进来:“王爷,您不能如此草草定案!何氏的说辞里明明还有诸多疑点,书房外没有守卫的事要如何解释?她说银票的放置处是另一个婢女告诉她的,可事发之后她就被卖入青楼,今日才被赎回,她又是几时从侍女那里得知的?!如果是被抓之前就已经知道身边人被收买,那她为何还要跟着背叛她的丫头夜探书房?她……”
“王府,不是大理寺。”殷封阑听得有些烦躁,抬头冷冷睨了白倚涵一眼:“本王认为证据确凿就好,难不成王妃还要将本王的家事闹到刑部去?”
当然不会,纵然白倚涵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大理寺也不可能为她破例审理这样的家事。就算要审,有阑王亲自盯着,就是尚书本人也不能让手下人徇私,查到最后还是要落在白倚涵的头上,到那时可就颜面尽失无法挽回了。
左淑楠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进来,听到这话后笑盈盈欠身:“王爷英明,断事必然没有偏颇,何况王府上下都是王爷的,自然以王爷为纲,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白倚涵被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但却不能发作。殷封阑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扶起地上跪着的何鹭晚。被他掺起的时候,何鹭晚差点忍不住伸手抱他,好在刚才的审问没有耗干她的精力,这才让她克制住了自己。
何鹭晚低头看着鞋尖,生怕自己火红一片的脸颊被旁人瞧去。她在心中暗骂原主痴情如斯竟然带给自己这么强烈的影响,却不知她红透的耳尖早已落入殷封阑的眼中。
殷封阑心情有些愉悦,面上却冷淡依旧,他瞥了一眼王妃身边尚且不明前因后果的笠简,对手下吩咐道:“把她带下去,杖毙后断手示众。”
“是。”
一旁的侍卫二话不说就去拿人,笠简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地向王妃求救:“娘娘!娘娘救我!救命啊王妃娘娘!”
白倚涵紧紧咬着嘴唇,脸色煞白毫无血色,晃了一下差点栽倒,好在身后同为陪嫁来的笠川及时扶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帮她稳住了情绪。
“若没事今日便散了吧,被收买了的也统统杖毙。王妃……”殷封阑看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好生休养着,本王过些日子会给你挑几对好镯子的。”
这话同等警告,白倚涵的目的败露,若想继续维持面上的体面,此时必须退让。
“……是……”她不甘地躬身。
“恭送殿下。”
殷封阑拉着何鹭晚就出了瞻晴轩,何鹭晚的脚步还有点虚浮,只得踉踉跄跄地跟着殷封阑的大步走。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放松下来,却没想到自己的精神和体力早已突破了临界,这一放松直接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看着眼前的木床锦幔和右侧跳动的烛光,何鹭晚费力地撑着身体坐起来。
“醒了?”殷封阑突然一开口,吓了何鹭晚一跳,她警觉地看着光源散发的方向,只见殷封阑安静地坐在软榻上看书,并没有在看她。
烛火映照下的侧颜,柔和得如同温润如玉的文人公子,哪有半分沙场沾染的煞气。
“阑王殿下。”何鹭晚垂眸不去看那张扰人心智的脸,低声唤了一句。
“今日你的表现很出乎本王的意料。”他放下书,朝床上那黑瀑披散的文弱少女看去:“本以为在王妃精心布置的局里,你会必死无疑。”
确实是死了,只是又活过来了而已。
这话当然只能想想,何鹭晚暧昧不明地答了句:“也算是死过一次了。”
在生死线上徘徊过一次的人都喜欢这么说,所以殷封阑没有多想。他发现面前这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脸上虽还有未脱的稚气,但无论是白日的沉稳应对,还是现在静如睡莲的清雅气质,都比他印象中的何家三小姐要成熟得多。只是这些违和的地方,都被他归结于此次打击太大,让她进行了一次完整的蜕变而已。
“你知道王妃为什么要杀你吗?”殷封阑突然问道。
“她想知道您查出的户部内奸的名单,好及时通报给逯家,让他们早做准备。”今日的无妄之灾都是因原主无意中得知了不应该知道的秘密而起,逯家正在想办法对付户部,可安插内奸的事被阑王发现,他们自然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查到哪一步了。
“你说了吗?”若有若无的杀气弥漫开来,何鹭晚却叹了一口气。
可怜原主为了保守这份秘密,又是失身又是丢命,怎奈眼前的人还是不肯信她。何鹭晚抬眼和殷封阑对视,没再受到原主的感情影响,目光平静如止水:“没有,到死我都没说。”
殷封阑知道她都经受了些什么,一时间也有些过意不去,看着她眼中不时闪过的爱意,浓烈到几乎要溢出,但很快又会被克制的神情所替代。这样的表情被殷封阑理解为她被自己伤到了,遂也狠不下心为了一份名单杀她,只是可惜了这本该天真无忧的纯善女子。
殷封阑思索了一会儿便有了决定,何鹭晚可以不死,但必须成为对他死忠的下属。虽然她的情谊值得肯定,但世上有太多的因素会动摇人的信念,殷封阑要对她进行多方试炼,以甄别她是否为可用之人。
“何鹭晚。”殷封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唤来了一双闪着万丈光彩的瞳眸。他不自觉停顿了一下,才道:“若是为了本王,你能做到哪一步?”
这要看情况了。
何鹭晚是这么想的,可到嘴边却脱口而出成了另一句:“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