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寄云不尴不尬地笑笑,正思考叫他“权老”合不合适。不料老人这回口齿伶俐一口气念出了“钟寄云”三个字。
老人指了指一旁的单人沙发,示意她坐。
“我最近一直派人监视你的行动,我对你很了解。”
“还真是荣幸呢。”钟寄云干笑了两声,“那您呢?除了老师,我怎么称呼您方便?”
“鄙姓权。权衡。”
老人看来发号施令惯了,虽谈不上惜字如金,但恐怕很少跟人聊天,也怪不得油头滑脑打基层自成一套的由博延见了他要发憷。像他这样的说话习惯非常需要徐老怪从中打圆场,免得一言不合,这天就聊不下去了。
“权先生,你跟腾鹰集团是什么关系?”
“年轻人,你背景了解得不够深啊。”大概是欣赏少年人视礼节若无物的勇气,老人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二十年前,腾鹰是我一手执掌的江山。”
钟寄云一挑眉毛,这老人真是海龙王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钟,你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考究我的身份,小由说你已经查到压胜的银剑,想必也得出结论,我们就事说事。”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钟寄云稍稍探身压下腰,尽量平视这位清瘦矮小的老人。“徐老师前段时间写了篇贴子,描述申城江岸口中日风水之争。”
她顿了顿,等权衡回应“我知道”后,口风一变,言辞中挟带的锋芒尽现当场,“既然腾鹰集团是权先生昔日执掌的江山,你为什么纵容后人资助日本相士在中华大地肆意妄为?”
权衡道:“我既已退位,按祖训,不能再插手任何集团事务。但你凭什么断定是集团有人支持资助日本人?”
“要破坏申城的风水布局,除了到处设立场所进行调试,还要有长期维持活动的资金。那么多挂着腾鹰集团牌子的‘风水宝地’,你从来没看到过吗?”
数日来风云变幻催生出的混沌无处安放,权衡既然出来说自己是商业帝国的前任“皇帝”,如果不把满腔怒火朝他宣泄,说不定哪天晚上就会在睡觉的时候让她五内俱焚。
这几天,钟寄云千方百计从腾鹰的官方网站的高管相册找寻面相邪恶的煞星。正如她跟陈和荃所说,要么是腾鹰内部有其他人在同时资助心怀鬼胎的日本风水师,要么是第三方从成百上千经营腾鹰主要业务的经理人团队撬开缺口,长驱直入。
她凭直觉锁定了几个。
“现代社会,没有人相信风水能对一座城市乃至一个国家产生翻天覆地的作用。我最早受思维惯性所限,并不能理解布局是怎么个布法,后来……”
后来何殊寒和徐正因对风水的谈论帮她打开了思维盒子。
“从松溪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在高架桥上看到了江岸口对峙的两幢高楼,才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形势’,也明白徐老师那篇文章里提点人们的暗示。”
钟寄云冷笑一声,指着墙上当装饰画挂着的申城城市地图,“腾鹰集团除了总部大楼,04年以后70%的分公司和办事处入驻的地方,全部是在道路交叉口。我才疏学浅,不懂专业术语,但在玄空派风水学说里,这些路口,就是风水里气运的水口吧?日本人有日本人的龌龊手段,在水口制造血案,不正是让水口沾染上血腥,从而破坏整座城市的气场吗?”
一连几个问题如连珠炮般投射出来。
清瘦老人静静地等她说完,才抬起手,道:“我勉强能理解你的意思。”那双寒星般的眼眸里,骤然闪烁起岁月打磨过的锐利光芒。“不过像你这样不学无术大放厥词的后生,落到我手里,是要挨鞭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