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婺华神情微变,急忙躬身:“奴婢不敢。”
李荩忱摆了摆手:“无须如此客气,本来就是一家人,乐儿还时常向朕说起,说她不在的时候还有劳你多多照拂宁远,朕还得多谢你呢。”
“一家人”的说法显然让沈婺华有些错愕,这多少有些牵强,要真说“一家人”,那陈叔宝和李荩忱还是一家人呢,也没有见李荩忱对陈叔宝多么客气,一个昏德侯已经足够令人羞耻,李荩忱还给人家戴了两顶帽子······
“分内之事,妾身愧不敢当。”沈婺华低声说道。这是她和李荩忱的第一次见面,对于这位在外形象各异的皇帝陛下,她自然还是得小心翼翼的应对。
“早就听闻你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样样在行。沈家本就多人才,女儿也不差。”李荩忱环顾四周,不远处就是一处琴台,“不如就为朕抚琴如何?”
沈婺华急忙躬身:“奴婢遵旨。”
琴棋书画本来就是古代的大家闺秀需要学习的,而每个人在这上面的造诣也各不相同,琴声如心声,往往琴声弹奏出来也如弹琴者的心中所言。
乐昌的琴声一向是清脆动听,叮叮咚咚如流水,就像是她的声音一样,动人心弦;而萧湘的琴声更多几分活泼,以至于李荩忱总是因为这丫头是在弹山歌;至于尉迟炽繁的琴,向来平添几分大气磅礴,也符合她将门的出身,毕竟尉迟家的男子弹奏的时候想来多金戈铁马之气,而尉迟炽繁耳濡目染之下少不得也有这样的风格。
相比她们,沈婺华的琴声很悠长,如歌如梦,如泣如诉。李荩忱端坐案前,听着这低沉之中自带着丝丝悲凉和忧伤的琴声,心中忍不住暗暗感叹。
他也想到了自己这一路走过来的艰辛,想到了身上斑斑点点的血,想到了那个曾经在吕梁的荒山之中横枪的老人,想到了那曾经经历过的生离死别······
万事随风,转眼消散。
人生似乎就真的如这琴声所描述的那般,风光和荣华背后,各有各自说不出来的辛酸。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李荩忱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忍不住吟诵出来,“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琴弦上的手轻轻颤抖一下,沈婺华霍然侧首看向李荩忱,眼眸之中已经弥漫上一层雾气。故国不堪回首······那的确是自己不想回首,甚至不堪回首的过去啊。
亡国之人,悲凉之意,尽在其中。
而李荩忱叹息一声:“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啪!”琴弦断裂,沈婺华伏在案上放声大哭。
多年来的隐忍和委屈,仿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而这悲凉的琴声之中,也只有这个男人一语中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