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猜得到水镜月昨晚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此刻,她倚靠在窗口旁的书桌上,垂着双眸,长长的黑发垂落在肩头,额前的碎发显得有些凌乱,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看不见面容,眉宇间却透着疲累。
她怀里抱着一把缠着黑布的长刀,一身黑衣似乎带着露水,看上去比平日里更加单薄,显出几分冰冷,黑色的长靴沾着泥土,混合着几根无法辨认的野草。
——她像是刚回来没多久,站在这里等他们醒来,却不小心睡着了。
很久没见她戴面巾了,阿杰还有些不习惯,感觉有些陌生——
或许,是因为她站得位置离他们有些远,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露水还未干,或许是因为那个站姿有些拒人千里之外……很遥远,很寂寥,很冷漠……让人有些畏惧。
阿杰怔然间,感觉一只手在揉自己的脑袋,他回头,看自家公子,眨了眨眼,“公子,要喝水吗?”
长庚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去让小二送些早点来。”
阿杰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出房间,从水镜月身边走过时,脚步微顿,声音更轻了几分,似乎是担心惊醒了她……开门的时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别忘了为师的蛋酒酿。”
阿杰猛然回头,就见自家师父已经睁开了眼睛,水波清浅,带着淡淡的笑意——
笑容不灿烂,却让人觉得很温暖,周身那股冷冽之气顿时烟消云散。
——是他熟悉的师父。
他笑了。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一句让他在事后想起来会脸红,会尴尬得想要钻进地缝里的话。而在很多年后,他想起这个清晨看到的冷冽而遥远的身影,想起那双眼睛藏着的温暖的笑容,想起自己在这个清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眼睛会微微的酸涩,喉头会微微苦涩,心中会流过一股暖流……
他说:“师父,我能抱抱你吗?”
水镜月微微愣了愣,笑了,没有拒绝,朝他招了招手,在他像从前一样跑过来撞进自己怀里的时候,也如从前一般伸手揉着他的脑袋,惩罚般的将那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揉得更乱——
“今日我们去看你比武。”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放心,这次不会中途退场的。”
阿杰点了点头,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十六岁了,再如从前做出这种撒娇的动作有些不合适,尤其是在感觉到某处柔软之时,也知道不好意思了,脸色微红的放开了她——
“我去买早饭。”
话音刚落,青影就已经如泥鳅般溜了出去,房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所以,阿杰只听到她的笑声,却没看到她眼底的晶莹……
“受伤了?”长庚不知何时起来了,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偏头看她的侧脸,不知是在问昨晚的事,还是在问刚刚的事。
水镜月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看着他笑,“我帮你换药。”
长庚抬手,解开她脸上的面巾,手指在她眉眼间流连,“在我面前,不用逞强。”
她微微垂着眼眸,伸手似乎想要抱抱他,一双手却在最后一刻止住,转了方向,拉住了他腰间衣襟,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轻轻笑了笑,“好。不过,你要早点好起来啊。”
长庚揉了揉她的脑袋,“已经不疼了……倒是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