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宗忙道:
“若不绑着,只怕早和狄家小妮子跑得无影无踪了!臣赶到的时候,两个刚刚要逃。”
皇帝怒道:
“上次就因为那个卿卿,被孝逸恨毒了朕,这次若不见机得早,又被你坏了大事。幸亏着光远随后赶到,你若将狄家的女儿五花大绑的回来,要朕如何收场?”
昌宗伏在地上泣道:
“相府的又如何?这狄家人猖狂得很,非但对臣拳脚相加,还骂臣是陛下的走狗,只会放出来咬人。只那李孝逸才最中他们的意,不是碍着陛下,早领回去做乘龙快婿了。陛下没见那小妮子,哭得死去活来的,被她两个哥哥强行架走的。”
皇帝抬起腿来踢了一脚昌宗屁股,笑骂道:
“小蹄子惯会搬弄是非!狄相早将女儿许配桓家,怎会中意孝逸做女婿?何况孝逸他们两个,一向是那小妮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即便有些什么,难道还有孝逸拿捏不定的?”
昌宗委屈得什么似的,
“还说拿捏?陛下没看那贱人神情,恨不得立马就随了去。”
皇帝哼了一声,
“这些事哪里由得他?你哥哥也病着,这些事体若交代给他,哪有你这许多啰嗦!莫在这里磨牙,速去给孝逸收拾下处。孝逸虽然任性,然朕事事弹压着他,谅他再兴不起什么风浪。只说你这里,从今以后都在一个屋檐下,再敢主动挑起事端,仔细屁股开花!”
吩咐将孝逸安置到紫宸殿,大门上锁,不许他随便出入。要知皇帝本对迎回孝逸犹犹豫豫,一则是他擅杀宗室、承继越王宝藏一事始终是个谜团,二则孝逸和易之、昌宗两个形同水火,把他们放在一起,这后宫的日子只怕是有的乱了。奈何昨日却在落凤山庄,偶见鸾哥儿这小妮子死守在孝逸门前,只怕他两个干柴烈火、孤男寡女的再难分开,因此咬了牙勉强将孝逸带回来,干脆锁在宫中,估计他二人从此之后不再见面,也就慢慢淡了。
昌宗无可奈何,咕嘟着嘴退了出去。吩咐给孝逸松了绑,冷言冷语道:
“如今闹着要去的都是香饽饽,有本事的大家都去外面勾娘们儿,皇上还当宝贝似的讨回来呢!”
孝逸也不理他,随着到了紫宸殿,这里虽说宽敞,却是早年间高宗皇帝听政的地方,只因年久失修,到处都是连着脊破旧的宫殿,每逢刮风下雨,便漏个不停。昌宗寻了一间最破的偏殿耳房,打发宫人简单抹了抹,换上几件能用的旧桌椅,向孝逸道:
“进去吧,你那承晖殿如今是易之哥哥的丹房仓库,原来也不怎么样,如今益发的回不去了。也该知足,就凭你这两年的所作所为,能有一**泛气儿留下来,也算你命大了!”
孝逸举步进去,却被昌宗从外面狠命推了一把,“哗楞”一声,锁上大锁,笑道:
“哥哥在这里清净几日,外面那些花花草草的自然忘了,乖乖地洗剥干净了,等着皇上召幸吧!”
自己摇着钥匙大摇大摆的去了。孝逸见房中漆黑,也不知道火折子在哪里,但觉这房子冷飕飕四面透风,仅凭着昌宗刚刚开门时一瞥之下,瞧见正前方有一只木床,摸索着靠近了,将身子慢慢偎上去。四肢蜷缩在床上,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涔涔落下。反正这里黑漆漆的,也无人笑话他,自己呜呜咽咽的哭个够。
但觉五年来繁华恩爱形同一梦,宏图霸业更是镜花水月,那个不着调的蓝汋儿也不知跑去哪里,数不清的财宝烂在深山中又有何用?自己费尽心机,最终得来的怕都只是一枕黄粱。
——不但皇帝的恩爱没了,那个唯一还算安慰的小妮子鸾哥儿,也被狄家人拖走了。
哭着哭着渐渐睡去。朦胧中竟见那位白衣大士再次出现,却远远的不再理他,面貌益发模糊,自己只在万丈红尘中往来奔跑,累得精疲力竭……
次日天明,方见周围样貌,但见一派残破的景象,日间供给也是粗茶淡饭,伺候的两名宫监,老的老、跛的跛,他倒也无所谓,安之若素。遍寻怀中,唯有那方月下双兔的帕子,不知何时竟被鸾哥儿偷偷塞了进来。
将帕子放在眼前,反复端详,原本没将这小丫头放在心头,这一日一夜却被她感动得涕泗交流,不但被她救了一命,还感她生死相随的一片深情,奈何有缘无分,自己什么身份,狄家又怎会招一个面首做女婿?
那个梦境不停地袭扰他,自己头脑冷静下来,也知道一切只是虚幻,只当是个美梦就罢了……
三日后竟飞起了蒙蒙细雨,房梁不住滴滴答答地落下雨水来。不一时,地面、床褥也都湿个透。两名宫人开了房门掏水,孝逸披了一件衫子,走到房门口,默默向外窥探。
雨水带来一股清新的寒意,冲走了房中固有的霉味,深深吸了两口,顿觉心旷神怡。那老宫监便道:
“小爷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廊下有伞,自去外面透透气吧。”
孝逸迳去寻了一把破油伞,自己撑着,站在廊下,但见园子里空空荡荡,鹅卵石的台阶下长满青苔。不一时,斜风细雨将他的鞋袜打湿,薄薄的衣衫湿了半面,浑身冻得瑟瑟发抖。只是房里面也漏着雨,阴冷潮湿,还不如站在外面。
忽听院子外面开锁的声音,一个柔美的声音道:
“孝逸可还醒着?”
宫人回道:
“回皇上,小爷好像就在阶下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