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归家,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堂前轻诉,灯下相倾,和和美美自不用说。
余三斤跟家人叮嘱一声,让他们切莫对外人提起,自己乃修真之人一事,便在家中住了下来。
之所以这样做,一来,家人毕竟居于闾阎,自己仇人又颇多,一旦暴露了身份,将危及家人;二来,他隐藏了修为,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三来,他下一步的计划需要隐匿行踪。
罗小三是一个自来熟的主,住进余府后,一点也不感生疏,很快便与余三斤的家人打成一片,屋里铺外,忙活个没完,甚得余得水赞赏。
那宁管事隔三差五过来,见自家公子爷像个小厮一般,在余府忙前忙后,本想制止的,话还没出口,便被罗小三呵斥一通,只能恹恹然,也加入到小厮行列。
罗小三让他不得多嘴,须保守老大和自己的秘密,宁管事也算个人精,自然照办了。
闲来无事,余三斤每天都会到酒馆帮忙。
“小二,给我来一斤牛肉,一碟卤菜,再来一坛老酒!”一位壮汉喊道。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余三斤身系围裙,头戴帽子,手中抹布往肩上一甩,一身小二打扮,拉长声音吆喝道。
余三斤方才将酒菜给这边送上,那边一位老头又在喊了:“余小哥,快给我来一碟花生,半斤烧酒!”
“孙爷爷早啊!你家这画眉越发精神了,早上出城溜去啦?”余三斤将花生和酒送上,寒暄道。
那孙爷爷爱惜地盯着桌上的鸟笼,说道:“这家伙滴溜,早该修舌了,否则说不了话!”
余三斤给孙爷爷倒上酒,说道:“这鸟儿不说话,不也叫得欢畅?我看孙爷爷也别给它修舌了,人说人言,鸟说鸟语,天性自然嘛!”
孙爷爷眼神一亮,赞赏道:“你这小子说话中听!要不要坐下来,陪孙爷爷喝两杯?”
余三斤敷衍道:“饭点时间,哪里忙得过来?您老慢慢喝,待会小子我再给你送碟小肉!”
“三斤,给我来碗牛肉汤粉,多放点辣子!”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喊道。
“虎哥,那么早就收工啦?今日的买卖还可观吧?”余三斤远远应道。
“还好,还好,混个温饱还是没问题的。”虎哥说道。
……
就这样,余三斤每日混迹在酒馆中,与一些老熟客早就混熟了,见面总是拉拉家常、打打牙花,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酒馆中的客人来来往往,多数步履匆匆,为每日生计而奔波,或笑逐颜开,或心灰意冷,或神色疲惫,或一惊一乍,能坐下喝上一杯小酒,已然奢侈。
更多时候,余三斤会默默聆听客人的谈话,今日是张三家喜添人丁,明日是李四家置办丧事,这种茶余饭后的话题,绕来绕去总绕不过衣食住行、生老病死。
燕子飞还又一春,今夕何忆昨夕人?对于老百姓而言,人生匆匆百年光阴,最为痛快的事,莫过于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但更多的时候,生活总是处于一种平淡无奇的状态,日子该怎么过,就得怎么过,堂前织锦,膝下承欢,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熙熙然,这便是众生百态。
酒肆坊间有欢笑,万家灯火几人愁,这种闾阎之间的烟火味儿,与修真界截然不同,谁会顾念大道长生?谁会知道弥天阴谋?
红尘是什么?一万个人,有一万种红尘,红尘便是万水千山,红尘便是喜怒哀乐,红尘便是熙熙攘攘,红尘便是卿卿我我。
越是深入红尘,余三斤的心境越是通达,对于出世与入世的理解更为深刻。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谁能说,这种混迹坊间的日子,便不是修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