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了,这是九里径的一个静寂的夏夜。
大地静静地睡着,只有些微夜莺的鸣叫打破夜的单调。
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岭,在一处阴暗废弃的破庙里传出微弱的火光,借着微弱的火光向破庙看去。
这座庙破的不能再破,庙门已经不见踪影,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梁柱、屋角到处都是蜘蛛网,破庙深处的墙壁中央赫然耸立着一尊佛像。
佛像也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面目全非,已经看不出是彩塑的。
火光来自一堆篝火,篝火旁的张大胆双眼无神地望着篝火,手里的树枝在地上随意的划拉着,下午徐真人说的话让他一时不能接受。
前不久在十里镇遇到一位叫癞皮狗的“老相识”,自己不知道怎么地竟与他打起赌来,赌自己能否在马家祠堂过夜,要是赢了,癞皮狗就输自己十两银子,自己在徐真人的指点下,幸运的连续两次赢得赌注。
谁知自己老婆却突然死的不明不白,连尸体都不见了,自己还被冤枉为凶手,逃到九里径的万福义庄才有个落脚的地方。
今天下午自己中了法术,捕快也再次追来,在徐真人的帮助下,侥幸逃出生天,却突然听闻对自己一向不错的谭老爷竟然是幕后黑手,真是世事无常啊。
“徐真人,这是间破庙,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张大胆丢下树枝,朝阴影里问了一句。
“我要替你洗身。”徐真人唇边的胡子翘动着,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干嘛跑这么老远,到这里来洗澡啊。”张大胆误以为是洗澡,顿时傻眼。
“我是替你洗身,不是给你洗澡。”徐真人没好气地说道,接着脸色一正,继续道:“我要洗干净你的前身,正式入道,收你为徒。”
“收我为徒?”张大胆一愣。
“是。因为我师兄的法力比我高,我又不能经常在你身边保护你。”徐真人解释道,“万一我有一点倏忽,你就性命难保。”
张大胆站了起来:“你早就该收我做徒弟呀。”
下午时分,张大胆中了钱开钱真人的法术,差点丢了性命,故而语气有些激动。
徐真人露出一丝笑意:“我老实告诉你,只要你一进我们这个门派就会绝后,你真的这么想做我的徒弟吗?”
“啊?”张大胆好似见到洪水猛兽后退连连,摆着手道:“慢点,慢点。”明显不愿意。
“再慢你就死定了。”徐真人将桃木剑架到他脖子上,再将他一拉:“还不快点。”
张大胆拖着步子,满脸不情愿,徐真人一剑抽到他肩膀上:“快点啊!”
“哦!”张大胆疼的龇牙咧嘴。
徐真人早已摆好香案,备好朱砂朱笔,点燃香烛,拜过祖师,拿起朱笔,口中念道:“天苍苍,地苍苍,祖师为你发毫光。”
念罢,一把捂住张大胆双眼,手中朱笔在他身上绘起符箓来,不到一会功夫,张大胆全身上下就全是符文。
“发起毫光照天苍,体有金光福影全身。”朱笔在他胸口连点。
“白纸作你面,色纸作你身。”手掌印过张大胆天灵。
“开你左耳听阴府,开你右耳听阳间,开你口舌念神符。”朱笔点过眉心、左耳、右耳和下唇。
至此,张大胆洗身完毕,徐真人捧着朱笔喝道:“鬼怪丧胆,精怪忘形,金刚速显,急急如令令。”香案“轰隆”腾起一抹火光。
与此同时,长生客栈后堂旗幡林立,太师椅上谭老爷摇着纸扇问道:“钱真人,这回行不行啊?”满脸都是质疑。
一名头顶无法,身材胖大,穿着杏黄道袍的道士,斩钉截铁地说道:“谭老爷你放心,这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听他这么说,谭老爷脸色稍微好看些,刚要喝茶,一名身穿粉色衫子的美貌女子走了出来,双手环着谭老爷的脖子娇声叫了句“老爷”。
谭老爷转身责备道:“哎呀,你出来干什么?”
“我要出来看看张大胆是怎么个死法。”女子施施然坐下,娇笑着说道。
这女子竟是张大胆已经“死亡”的老婆。
“你看不见的,快进去。”谭老爷生怕被人家瞧见,影响他的名声,故而甚是紧张,极力要求她进去。
张大胆老婆撒娇不依,谭老爷劝慰不起作用,只好依她。
“师父,时辰到了。”钱开钱真人徒弟提醒道。
“点烛起坛。”钱真人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这坛是茅山第三坛法,名唤五鬼阴坛,供奉的都是阴的,专做“坏事”不做“好事”。
茅山有三大坛法,第一名六丁六甲坛,请的是天兵天将,第二叫阴阳坛,阳的请的动,阴的也请的动,是最普遍的坛法,不过请的多是地府阴兵鬼差,这第三坛法供奉的就是阴灵鬼怪,不做好事只做坏事。
这“好事”与“坏事”也是相对而言的,坛法本质是通灵术,而天兵天将与地兵地将,除非是降妖除魔,平时根本请不动。
如果自家本事不济,只好供奉祭练些阴兵护身,有心术不正者用来驱使鬼怪害人,所以有五鬼阴坛不做好事只做坏事的说法。
钱真人五鬼阴坛摆好,祭拜完毕,拿起香案上的草人,用银针狠狠刺去。此草人身上绑着张大胆的生辰八字,用法术祭练后,刺草人犹如刺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