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了抽屉,拿出了袋子,又打发掉长平,让他去备马,这才转身去书架间找了个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塞到了袋子里。
跟赵捷兄弟合作,他也并不是毫无准备的。
他相信,赵捷也一样,这本来是互相间的把柄,是防止对方出尔反尔的,却没想到最后却是用来做这个用途。
尚平拿了东西便打马往皇城里去,六部衙门都在皇城里,到了工部大门的门口,尚平顿了顿,看了一眼工部便又继续打马前行。
过了吏部,又过了户部,直接往宫门口去了。
尚平平生第四次递牌子求见皇帝,第一次是他大哥与人斗殴死时,他递牌子求皇帝为尚家做主;第二次是尚家的爵位迟迟不下,他递牌子求见皇帝;第三次则是他承爵后递牌子进宫谢恩。
之后他再未向宫里递过牌子,以他工部员外郎的身份自然见不到皇帝的,所以他是以尚家子爵的身份求见的。
因为少见,不仅皇帝惊奇,接了牌子的人也惊奇,但见他恭顺的立在一旁等召见,便不敢怠慢,连忙往里递话。
一般来说,不是十万火急的事,要求见陛下都得至少提前一天递牌子,像这种当天递牌子就要当天见的,要么身份非常高,要么事情非常紧急。
而尚平在这方面的信誉还算不错,当值的官员往前翻了翻记录,便往里汇报了。
皇帝不认识工部员外郎尚平,却认得苏州尚氏的尚平,知道他是他的子爵,想了想,正好刚午睡完,精神还不够集中,可以听听他想说啥。
于是尚平就被放进去了。
尚平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还想着能落匙前进宫就算不错了。
现在早了他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脖子上的闸刀更下了一步,他战战兢兢的往里走,一到勤政殿便跪着动弹不得了——吓的!
皇帝见他趴在地上半响不说话,便好奇的道:“尚爱卿,朕不是让你起来了吗?”
这又不是明清时候,臣子得站着或跪着回皇帝的话,现在君臣之间的地位没拉得那么高,多数时候臣给陛下行揖礼,你要乐意跪也行,可以说你崇尚周礼嘛。
但一般陛下也会很礼遇臣子,多半会赐坐,大家坐着讨论政事,也有可能会站着,但跪着回话的时候还真少。
此时尚平就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战战兢兢的从怀里掏出那个纸袋,举过头顶道:“陛下,臣来自首,求陛下恕罪。”
“自首?”皇帝见他吓成这样,便不由笑问,“尚爱卿这是犯了什么事了?”
微微一示意,让刘公公去把东西拿起来。
知道此时梁帝还想着是不是尚平闯了什么祸来求他宽恕的,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梁帝脾气好是出了名的,底下的臣子有贪污的,机灵的会趁着大理寺查上门时主动投案自首,只要能把贪的钱还上,再罚一些钱,皇帝多半会免了他的刑罚,多半是罢官了事。
一般不涉及人命,又没有严酷行政,梁帝都是能忍就忍。
所以他以为尚平也是这种情况。
可把纸袋一打开他就知道自己想的少了。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刘公公悄悄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低下头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趴在地上的尚平感受到了这种扑面而来的威压,身子不由瑟瑟发抖起来。
梁帝眼睛冒火,一抬起眼睛就看见他这样,不由气得把手上的东西直接摔他身上,骂道:“你好大的胆子,这时怎么就知道怕了?你跟外敌勾结时怎么不知道怕?”
“陛下容禀,臣并不知道赵家会与外敌勾结啊,”尚平趴在地上道:“臣一开始只以为是普通的生意,待后来知道是跟辽人合作时已经晚了。”
尚平痛哭流涕道:“臣糊涂,在知情后没能悬崖勒马,反而跟着赵捷兄弟继续走私,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朝廷不会查到,可谁知前不久赵胜说那边又催着要货,从臣这里拿了一笔钱。”
“臣一开始并未在意,以为还是交易的绸缎,茶叶和瓷器等物,可前不久才知道是铁和粮食,”尚平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哭道:“臣再无知也知道这两样东西是万万不能出关的,这才觉得不对劲,仔细查询之下才发现他们所谓的辽商也有问题,臣这才惶恐。”
尚平抖着身子抬起头来,鼻涕眼泪流了一脸道:“陛下,臣再糊涂也不至于做通敌卖国之事啊,因此得了消息后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来投案自首,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臣再也不敢了。”
梁帝心中却好似烧了一团火似的,你们合作了这么多年,现在才发现合作的辽商有问题,这是当他是傻子糊弄吗?
可现在不是问罪他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江陵的那封八百里加急,原来赵捷还真的通敌叛国了。
此时江陵局势未定,消息绝对不能外泄,现在那边不仅有楚国的大批军队,他儿子还在那里呢。
要是逼急了赵捷,他挟持了老四怎么办,他四个儿子中,现在能用的也就老四了。
他可不想,他这边才想立太子,那边便又毁了一个,想到已经被毁的老二,皇帝痛心疾首的点着尚平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