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扳了扳折下来的树枝,没有扳动,又说道:“虽说最后即便他死守,我也有把握拿下,但那时候他主我客,粮草又不继,损伤必然惨重。”
他转过身来,对着袁熙道:“这是最后一个忠于朝廷的刺史了……如今江东为孙氏所取,淮南是咱们的叔父,曹操,荆州刘表自立门户,天下诸侯拥兵自重,显奕,这大汉名存实亡了啊。”
袁熙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袁谭道:“你有没有发现其中一个道理?”
袁熙问道:“什么道理?”
袁谭道:“如今割据一方的,靠的都是手上的兵。谁的兵多,谁就能扩大地盘。当初父亲大人从渤海起兵,诏讨董逆,天下诸侯响应。使得咱们袁氏有了立足之地,开创了河北的霸业,也形成了诸侯割据的局面。你看看如今这十八路诸侯还剩下了几个?公孙瓒马上就没了,当初的韩馥、鲍信、孔融都去哪里了?世上弱肉强食,莫过于此,孔融治国之良材,可惜时过境迁,如今之世,已不是太平之世,虎狼当道,安以文章立命?”
袁熙想不到自己这个大哥还能有这番见识,历史上袁谭的名字他听都没听过,只知道自从袁绍死后,他儿子们就将家业败光了。他有乱世的概念,承认之前一套不管用,要与时俱进,已经有演化论的雏形,这点殊为不易。
袁谭道:“显奕,咱们袁氏这地盘是打下来的,靠的是堂堂正正的实力。你若是力量不足,就要被人欺凌。公孙瓒幽州兵盛,弓马娴熟,压制了咱们好多年,现在终于被打了回去。将来少不得还要南下,前面还有许多仗等着咱们去打。阴谋诡计能够逞一时,不能够逞一世。做人,还是要堂堂正正。三弟在背后玩的那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只是不想与他计较罢了。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生在高门大院的贵公子,飞鹰走狗惯了。我原本也是和他一般见识,以为得到父母的宠爱,便能横行一世。但现在我去外面看过了,见过了,便不一样了。你前几日说的那些话,我对你有些失望。”
袁熙脸一沉,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不过求自保而已,怎么谈得上失望。
袁谭拉着他的手道:“先前你去军中历练,我也是知道的。麴义将军将先登营留给了你,是器重你。吕翔将军也对你赞不绝口。原本以为你也懂事了,和三弟不一样,想不到还是想做些左右逢源的事情。器局太小了。这天下,就是有能者居之。父亲如今创业未半,还有大把的机会去争取,你若是学三弟只盯着眼前的一些蝇头小利,以为如怨妇一般争风吃醋,就能多捞点好处,就大错特错了。显奕,咱们做男人的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
袁熙很郁闷,被他慷慨激昂地教育了一顿,说成了器局小,眼光短浅的人,未免有些不服气,心想自己从未来而来,论眼光,当时之人,该没有一个能超过自己的了吧。何况,自己对袁绍这位置,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期待。自己从头到尾想的,都是怎么扭转官渡的败局而已。
不过听袁谭这么说,袁熙倒是放心了不少。这个家伙过分迷恋实力,那说明不屑耍什么阴谋诡计,这样自己可以安心许多。不过貂蝉这件事,也不知道有没有他背后参与。若是真如袁尚所言,宋禄借助了他的关系,那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就更可怕了。
袁谭放开了他,转身走了几步,随后回头看了看他,眼中有了些笑意,道:“愚兄的话,你回头好好想想。”
他这么说,颇有一种从高处看待自己兄弟的意思。其实说了这么多,旁敲侧击,意思很明确:我袁谭有实在的军功,又是长子,不稀罕和你们两兄弟搞这些阴谋诡计,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临别,袁谭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弟妹那里,你代我问个好。听说我不在的时候,她们妯娌之间相处也很融洽。”
袁谭招招手,便离开了院子。
一个人的成就决定于一个人的见识,若是袁谭有这样的见识,倒是不能小看他。袁熙默默回到屋里,甄姬和貂蝉都看着他,问道:“怎么样了?”
袁熙坐了下来,喝了杯水,然后道:“暂时先不走了。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而且是未过门也没见过面的,我想爹就算知道是我干的,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甄姬道:“这可难说。他有五房小妾,多讨一房也不稀奇。貂蝉姐姐这么花容月貌,就算没有见过,宋禄也让人作了一幅画呈上去,难保会动心的。”
袁熙道:“先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