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急着扯掉裙摆,越是没办法扯断,反而让已经受伤的手掌,伤得越发严重了。
手提包里,手机响了很久,她却完全不予理会,用力丟掉近在手边的一只鞋子,丢得远远的,恨不得再也看不到。
此刻,一双黑色皮鞋站在了她丢出的鞋子面前。
俯身捡了起来,走到她身边。
黑色的雨伞挡住了天空的雨珠,落下一片黑色阴影。
樊思荏顺着那双皮鞋,将视线缓缓上移,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简奕,他和别人订婚了。”她哭着告诉他,心里特别难受:“我的小哥哥,跟别人订婚了。他说,他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可是他跟别人订婚了!”
说着,她用力蹬着脚,就好像无助的小孩子,只能坐在地上蹬腿撒泼。
简奕蹙眉,看到了她掌心的伤痕,立刻抓着她的胳膊,强迫她站起来:“你的手受伤了,跟我回停车场。”
“不要!”樊思荏用力推开他,任性道:“受伤就受伤,反正也没人会在乎,管它干嘛!”
简奕被她推开之后,手里的雨伞掉落在地,瓢泼般的雨点瞬间也把他淋湿了。
“谁告诉你没人在乎了?”他再次上前,看她不愿意走,干脆把人公主抱起来,“你妈就在乎!”他的脸色看起来特别严肃,明明心里想的不是这话,说出来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樊思荏愣了一下,只觉得这话说的尴尬,用力挣扎着,生气道:“那我妈现在都不在这里,所以,还是没人在乎!”
简奕不理她,抱着她回停车场。
“简奕,你怎么这么多管闲事呢?”樊思荏心里的火气没处发泄,直接冲着他吼:“我现在失恋了,心里难受,不想回家,就想淋雨,所以你放我下去,我不要你管!”
她就想让冰冷的雨水把自己淋个透彻,让自己可以幡然醒悟,然后回家蒙头大睡一觉,明早起来,太阳照样升起,生活依然是崭新的一天。
简奕半眯着眼睛看着她,突然松手,让她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哎哟……”樊思荏疼得五官扭曲,瞪着他道:“你神经啊,放手也不说一声!”
“你让我放的。”简奕的眼神淡淡的,表情格外地一本正经。
“我……”樊思荏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就听他神补刀了一句:
“去吧。”
……
樊思荏拧眉瞪着他,用手指指着他,气得很想扁他,“你以为我不敢吗?”
简奕完全没有搭理,或者说连正眼都看她一下,只是淡淡扫向停车场暧昧,看着那气势如虹地磅礴大雨。
樊思荏可愿意被他看扁,“撕拉”一声,扯落了拖尾的裙摆,赤脚走出停车场,让雨水将自己淋了个遍。
这样冽心的冷,让人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
她原本还好像跟简奕怄气,逞能,突然就好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缓缓转身,发现简奕就站在身后。
他竟然也在淋雨。
樊思荏看着他,明明眼中还含着泪珠,突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快步跑到他面前,仰着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他,低头将额头抵在他胸前。
良久,才开口道:“谢谢。”
简奕垂眸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深秋时节,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透着刺骨的寒意。
樊思荏衣着单薄,又是女孩子,很容易就着凉感冒了。
阿嚏,阿嚏……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也变得呲呲呲的。
简奕看着她的样子,伸手将人公主抱起,小声说道:“回家了。”
樊思荏没有拒绝,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感冒之后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简奕抱她上车后,把车内的暖空调开到最大,“把后座的干衣服换上,好了叫我。”
他关上车门,站在外面等着。
车后座的衣服,是樊思荏换礼服之前穿的日常衣服,只要尽快换下湿衣服,病情应该不至于特别严重。
没过多久,樊思荏敲了敲车窗,示意他好了。
简奕回到车上,从前方的置物格里拿出一条崭新的毛巾给她:“把湿头发擦一下。”
“哦。”樊思荏听话地照做,之前并未感觉到手掌的疼。
这会儿平静下来了,却越发觉得刺痛起来。
“嘶……”她倒抽了口气,蹙眉看着自己的掌心,擦伤还挺严重的。
“算了,你别动了。”简奕拿过她手里的毛巾,认真帮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樊思荏没有说话,就低着头,让他帮自己捯饬,口中小声念叨了一句:“谢谢。”
软软的毛巾摩挲着发丝和脸颊,莫名让人感觉安心。
简奕的动作很轻柔,隐约带着手掌的温度,暖暖的,很舒服。
樊思荏缓缓抬眸,看着他。
他的身上也全部淋湿了,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此刻坠着水滴,垂落在额头和脸颊上。
“你别管我了,我已经不冷了,你先把自己的湿衣服换了吧。”她也担心他会着凉,接下毛巾,自己轻轻擦拭着脸颊。
简奕看着她,暗暗叹了口气,脱掉了身上的西装,但并没有解衬衫,而是直接开车离开。
“你,你这样会着凉的。”樊思荏还是忍不住关心地说了一句。
“从这里到家,暖风都可以把衬衫吹干了。”简奕淡淡瞥了她一眼,语调和往常一样平静。只是,声音里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
“可是……”
“没关系,我也没衣服换,你好好休息一下,到家了我叫你。”说完,简奕便不再看她,安静地注视着前方。
樊思荏看他说得这么认真,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便抿了抿嘴唇,靠在车窗前,看着窗外大雨滂沱的世界。
这样被水清洗过的城市,比起霓虹灯下的不夜城,更多了几分文艺的气息。
即使雨声很大,却还是可以给人一种安静的气息。
渐渐的,渐渐的,她就睡着了。
简奕听着她平和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睡着了,稍微放缓了一点油门,尽量让车子平稳回到别墅。
当他把车子停入车库,本想直接叫醒樊思荏的,但看她睡得沉,便直接把她抱回了房间。
离开的时候,他刚关上房门,就猛地打了个喷嚏,很明显他也感冒了。
简奕到了厨房,煮了驱寒的姜汤,自己喝了一碗,又端了一碗上楼。
这次,他把樊思荏摇醒了:“起来,把这碗姜汤喝了。”
“呃……”樊思荏蹙眉睁开眼睛,迷糊地看着面前的简奕,撑着想要坐起来。
不想,手掌上的伤,让她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好疼……”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表情各种苦涩。
“先把姜汤喝了。”简奕没有询问她的伤势,而是继续把手上的瓷碗送到她面前。
樊思荏嘟着嘴,突然觉得他很没有同情心,接下瓷碗,慢慢把姜汤喝完。
生姜的辛辣,配上了红糖的调和,才让姜汤的味道变得柔和了许多。
一碗下腹,肚子里好像火烧一样,全身都暖了起来。
樊思荏朝着房内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简奕的身影,便把手里的瓷碗放下,对着房门的方向,嚷嚷道:“简奕,我喝完了!”
“大晚上的,吵什么呢?”简奕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慢慢走回她的床边。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药箱,直接在她的床沿上坐下。
“把手给我。”他没有看她,低着头从药箱里拿出消毒碘伏,棉签和绷带。
樊思荏嘟着嘴,愣愣地看着他,并没有伸手。
简奕好久都不见她把手伸过来,蹙眉抬头,看着她道:“你又想什么心事呢?把手给我。”
“哦。”樊思荏傻傻地答应了一声,立刻把手送到他面前,就看到他非常轻柔小心地帮她消毒伤口,接着把伤口用绷带包扎好。
“好了,伤口不能沾水,这几天记得换药。”简奕一脸认真地叮嘱了一句,埋头整理好药箱,刚想站起来,就被樊思荏拉住了衣摆。
“可以等我睡着再走吗?”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撒娇的口吻。
简奕转头跟她对视着,又看了眼被她紧紧抓着的衣角,暗暗叹了口气,放下药箱坐下,说:“那你睡吧,我就坐在这里。”
樊思荏点头,拉着被子躺下,侧身看着他,问道:“简奕,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
他的表情有点尴尬,迟疑了片刻后,把手伸到她面前。
樊思荏轻轻握住,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谢谢。”
突然,她看到他挽起的袖口处,隐约有个伤疤,不过一半被袖子遮挡,看不清楚。
樊思荏猛地坐起来,捋起他的袖子到上臂,看清了肘关节附近的那道疤痕。
“你,你,你这个伤,是,是怎么弄的?”她的表情是震惊的,圆睁着双眼看着他。
简奕几不可见地皱眉,抬手看了一下,说:“蛇咬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在哪儿咬的?”樊思荏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山里吧。”他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顿了顿,眯着眼睛看着樊思荏,问道,“你干嘛这么紧张?这伤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樊思荏有些小失落。
“小时候的事情,谁能记得?”简奕勾了勾唇角,摸着她的额头说,“你这是怎么了?发烧了?”
“我没事。”樊思荏拉下他的手,看着他问道:“你说是在山里受伤,还记得哪座山?”
“W市的山,只有两处,我小时候住的附近,应该是缘岐山。”简奕只是按照常识去考虑,并不是真的记得。
“缘岐山……”樊思荏再次抓过他的手臂,仔细查看那道伤疤,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是怎么受的伤了?”
简奕摇了摇头,勾起一次唇角,问道:“你干嘛这么关心我这道旧伤疤?”
……
樊思荏自己弄错了,连忙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好奇,咬你的是什么蛇。”
“应该是缘岐山特有的那种蛇吧。”简奕看了一下自己的伤疤,说,“而且,这上面有条横着的刀疤,应该是被咬之后,有人帮我紧急处理过。”
“那是谁帮你处理的,还有印象吗?”樊思荏紧迫追问。
简奕再次摇头,说,“小时候的事情了,谁还记得。”
樊思荏这会儿可不敢乱认了,仔细想了想,才道:“那你小时候的志愿是什么?还记得吗?”
“医生。”
“医生?”樊思荏的表情越发纠结起来,继续问道:“不应该是警察吗?”
“为什么要是警察?”简奕轻挑着眉梢看着她,不太高兴地说道,“你家都是当医生的,你不同样没有立志成为医生吗?所以,我为什么一定要立志做警察呢?”
……
樊思荏被他怼的无语,直接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睛,说:“行了,我睡觉了,你出去吧!”
“呵,”简奕冷笑一声,觉得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针。
明明是她自己央求他留下来陪她的,这会儿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简奕也懒得跟她继续废话,起身走出房间。
樊思荏听着关门的声音,才缓缓睁开双眼。
她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掌,嘟着嘴,小声自语:“该不会是我弄错了人,简奕才是真的?”
可是,林子凡的手臂上也确实有同样的疤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樊思荏略显苦恼地翻了个身,一时间睡意全无,只想弄清楚,谁才是她要找的“小哥哥”。
正想着,她的手机微信响了。
她点开查看,发现是林子凡发来的。
“思荏,晚上怎么样?简洁的订婚礼还顺利吗?”
樊思荏沉默着,视线移到阳台上,看着对面别墅亮灯的窗子,知道他在家,还没睡。
她不打算回复,直接就把手机关机了。
林子凡靠在床上,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樊思荏的回复,便想着给她打电话。
谁知,电话那头出现的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怎么回事,手机没电了吗?”林子凡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阳台上。
此刻,大雨已经转小,细细密密的,从疯狂的咆哮转为了情人间的低诉,让整个W市都充满了婉转的诗意。
林子凡眯了眯眼睛,看着樊思荏的房间,见室内漆黑一片,心想她许是睡着了。
虽有惆怅,但也无可奈何。
他在阳台上稍微站了片刻,颇感寒意,才转身回到房间。
窗外,雨继续淅淅沥沥地下了很久。
等到第二天清晨,林子凡被手机的短信铃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点开查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信息是樊思荏发来的,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道:子凡,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