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名满天下的云山居士坐而论道,手谈棋局,哪怕败落下风,短时间能应付下来,亦会被天下的逸人志士传为美谈,而眼前的萧奕然,甚至在这场博弈中占了上风。云山居士表情从一开始的气定神闲,到中途的迟疑凝重……论道和棋局已经进行到后半段,表情迟疑凝重的云山居士,不时抬首震愕地望一眼萧奕然。
一旁观战的众人,亦是望着萧奕然。
云山居士弟子的冷汗涔涔。
萧奕然从人们的脸上露笑。
我熠亮的目光,和微微上扬的唇角……
……
“相爷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吧?”小艾突然在我身侧开口道。
“当然。”我不否认。
小艾又道:“比豫王更有吸引力吧?”
我看着小艾,不语。
小艾转头看我,皱眉质问道:“你不是已经和相爷在一起了么?这两天晚上,你们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分房睡?”
我看着小艾半响,才开口道:“相爷应该不会喜欢你管他的床帏之事吧?”
“哼!”小艾看着我,不愉道:“若非相爷非你不可,我才不会妥协!”
我看着小艾。小艾盯着我,似警告,又似求肯,“你不要负相爷。”
我从小艾脸上收回目光,复又望向与云山居士坐而论道,手谈棋局的那个男子。
那个我根本就无法抗拒的俊美男子。
……
四合院中,海棠树下,云山居士震愕地望向萧奕然,不可置信地确问道:“我朝除了门阀制度官吏任免的这个弊政,丞相也觉得,皇上重文轻武,重农抑商,同样是两大弊政?”
“当然。”萧奕然从容笑道。
云山居士落了黑子,这一次,他没有迟疑凝重,他甚至满面喜容,他满面喜容地回答着萧奕然的提问,“丞相问我,觉得皇上重文轻武,重农抑商的政令可欠善妥?近来,我亦觉得弊大于利。云州大陆,强国并立,皇上一味地重用文臣,压制武将,只会令武将心中不服,如何能尽心保家卫国?抑制商业,屡屡对营商收取重税,国家又如何能够繁荣?文臣武将,文可兼治天下,武可安邦定国,二者缺一不可。农商同理,两者相辅相成。皇上若平等待之,胜过打压一方。皇上若能根据不同的时事,因地制宜,更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萧奕然笑望云山居士,“居士的答语,甚合我意。只是,居士这步棋又走错了。”
萧奕然落棋,白子又吃了云山居士的黑子。
再不为失棋而表情迟疑凝重,云山居士粗糙的手掌撑着膝盖,他望着萧奕然朗笑道:“失棋又有何惧?若与丞相失之交臂,才是我之大失也。”
萧奕然的手亦离了棋盘,他笑望云山居士道:“棋还没下完,居士不再与奕然论道和对弈了么?”
“我已输了,无论是论道,棋艺,还是政治远见,我都输了。”云山居士望着萧奕然,诚恳道:“皇上颁布重文轻武,重农抑商的政令以来,朝中人才济济,放眼都是才高八斗的文臣,而农户的政治地位碾压商人,农户的耕种积极性也得到提高,国家看着欣欣向荣一派祥和,我私以为,只有我看到了背后的弊端,原来丞相早已高瞻远瞩。——丞相拜相以来,虽朝政清明,然而我并未亲眼所见政令出自丞相的口手,今日见到丞相,丞相果然如传闻中的俊雅年轻,我倚老卖老,恃才放旷,亦犯了孔圣人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毛病。”
萧奕然笑道:“人孰无过,居士不必自惭。”
云山居士离座,对着萧奕然下拜道:“不才虽落败于丞相,却不敢受丞相之相位。不才愿意追随丞相,辅助丞相开辟太平盛世,成为一代贤相!”
“居士快快请起。”萧奕然过去扶起云山居士,“人各有志,我心意已决。”
萧奕然亦对云山居士俯身作揖,“奕然将相位托付居士,望居士莫辞!”
云山居士望着萧奕然,好久终于道:“不敢辱命耳。”
萧奕然笑望云山居士,“如今已是九月。奕然最晚明年开春便将隐退。居士虽为高士,却从未进入庙堂接触过政务。他日为相日理万机,所辖繁杂。居士可先为我辅相,待这几个月,奕然一一将手中政要交托于居士。今日已时至午时,我等一起用过午饭,居士便同奕然一起下山吧。”
云山居士俯身道:“谨遵相爷之命。”
……
午饭是云山居士的弟子,那个叫邵云的少年,和萧奕然厨艺最好的从人元武一起做的。
午饭摆在云山居士的四合院中。
坐在主位上的人,却不再是此间的主人云山居士,不,不该再称他为居士,他已从命于萧奕然。他现在是云山先生。
云山先生请了萧奕然坐主位。萧奕然也不推辞。
午饭后,云山先生和弟子邵云收拾行李,要离开这隐居之地;萧奕然和从人们,也回去了居住了三天的房舍院落。
房院中,从人们收整东西,我与萧奕然坐在院中桌旁喝茶,我望着萧奕然,目光依然带着他与云山先生论道对弈,他稳占上风,我望着他时的热切仰慕。
终于回过神来,我低目不看他,我望着手中的茶盏,眼中带笑道:“不是没有把握降服云山先生吗?今日相爷从头到尾,可都是从容自若的。”
“是没有把握降服云山。”萧奕然带笑看我,“所以,我提议与他一边坐而论道,一边下棋。”
“一边坐而论道,一边下棋?这不是将坐而论道降服他的难度加大了吗?”我抬目看他。
萧奕然笑了,“于他是。于我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