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礼智信?当兵的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陆准到底还是局限于这个时代的思想,很不相信知识对于士兵来说能有什么用。而且,他还能举出例子来。
“你看,我的亲兵,邵开河、邵化海,他们就不见的懂得什么叫仁义礼智信,但他们的忠诚从来都没有问题,用起来如臂使指,舒服得很。
你再看看我大哥,自打他回来,就跟我拧着干。读书读傻了,满脑子都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家国大义,一点儿都不讲实际!在他眼里,就算我手下的兵现在田地基本上都不是自己的了,一个月应该有一石粮食的军饷,朝廷顶多给补贴两三斗都算不错了,就这样,他们也该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凭什么啊?
为什么有那么多逃籍的人?不就是田地也不是自己的了,整天给上官种地,一年累死累活连肚子都填不饱吗?
朝廷里那些大员,我就觉得他们脑子里头都有泡!肚子都填不饱,凭什么卖命?他们可不这么觉得,也不知道是哪本圣贤书教的他们,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砸锅。用兵打仗的时候,才舍得掏出点儿银子来。不用兵打仗的时候,就不管大伙的死活了。”
即便是后世,直到近代,也还有无数的带兵人认为士兵的思想是越简单、越单纯越好,军官需要一定的知识来指挥作战,而士兵只需要跟着军令往前冲就是了。知识化建军的思想是历经几代人数十上百年的努力才得以深入人心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让人接受?
孙桥对此也很是无奈,他发现他跟陆准好像是说不通这个道理。在再一次尝试无果的情况下,他也被烦躁的陆准摆手赶走了。
※※※
“你说,陆准找了孙桥来?”冯谦捧着一本书坐在案后,听到俞恒飞递过来的小道消息,合起书,抬起头来,对他问道,“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俞恒飞低着头,不说话。
冯谦盯了他半晌,突然笑道:“行啊,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怎么?连你小子都学会听壁脚、打小报告这种事情了?”
俞恒飞抿抿嘴,似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似的,对冯谦说道:“冯先生,是不是陆大人他……他不相信您了?”
“你这话从哪儿听来的?”冯谦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听上去却带着丝丝的凉意。
俞恒飞性格懦弱,对于别人不太善意的语气总是特别敏感。因此,在冯谦表示了对他刚刚那句话的不满之后,他就不太会接话了。
见他不说话了,冯谦也不再难为他,“记着,想在我身边做事,就别那么多话。这话你今天跟我说了,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要是敢跟别人说,到时候发生什么你预料不到的事情,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下去吧!”
俞恒飞战战兢兢退出屋子,屋内,冯谦却也没有心思去继续看书了。
独自在屋中坐了一会儿,冯谦终究还是坐不住,起身走出屋子,朝着陆准的住处走去。
※※※
在住处没能找到陆准,冯谦顺着亲兵的指引到了花园,才找到在这儿自斟自饮不知道多久的陆准。
“我就知道你会来。”陆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说着,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子,“坐,陪我喝两盅。”
冯谦走过去坐下来,却谢绝了陆准邀请他喝酒的好意,“算了,我可不是你,想喝酒别找我,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什么正事?”陆准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你白天不是说了挺多的正事了吗?还有什么正事可说的?”
“我想跟你说的事情多了!”冯谦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跟你提的那个卫学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别跟我拐弯抹角!”陆准嗤笑一声,直接捅破了窗户纸,“你是听着什么风声了,才巴巴跑过来。风言风语,你不是也相信吧?”
“我信不信有什么要紧?”冯谦笑着摇头,“你啊,还真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以为孙桥肯定会支持你是不是?哪怕不支持你,他嘴上也不可能跟你直接说出来,是不是?我掐指一算,肯定是事与愿违。”
“都知道你聪明,你就不能藏着点儿!”陆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当时他鬼使神差的叫了孙桥过来,还真就是觉得孙桥比冯谦容易摆平多了。只要孙桥把话顺着他的意思说,那他就可以拿着孙桥的话去跟冯谦讲道理。谁知道?孙桥居然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冯谦那边,这就把陆准给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