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蔚蓝的注意力瞬间从谢诗意身上转移。
她朝姜衍投去询问的目光,昏暗的夜色里,空气冷冽,鼻息间萦绕着浓郁沁人的梅香,姜衍负手侧向一边,这让蔚蓝有些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察觉到蔚蓝的视线,姜衍顿了顿,似乎又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可自谢琳的事情一出,我外祖母,乃至定国侯府与整个秦家,都对秦丹阳生了嫌隙。及至我母后殡天,太傅府与定国侯府彻底结为死仇。秦丹阳的父亲被秦氏一族除族,秦丹阳不仅遭到娘家人厌弃,在太傅府也举步维艰。
秦氏族人历来注重嫡庶之分,对于秦丹阳识人不清,将谢琳记到自己名下养虎为患一事耿耿于怀。而谢琳在做了我父皇的侧妃之后,原本就与秦丹阳生了嫌隙。后来父皇登基,谢琳日渐扎稳脚跟,对秦丹阳越发看不过眼,似乎只要秦丹阳活着一天,就在提醒她曾经的出身。
可碍着谢术昭与谢术章兄弟,谢琳并不好直接对秦丹阳下手,直到谢诗意协理秦丹阳掌家,谢琳这才找到机会,让年仅八岁的谢诗意出手,将秦丹阳除了。而谢琳的生母乔婉云,原在谢琳生下姜泽之后,就已经被父皇封了个二品淑仪夫人,秦丹阳死后不足一年,乔婉云便被谢正清抬为正室。”
蔚蓝听到此处,不禁瞠目结舌,她将关于秦家的事情暂时压下,低喃道:“这么说,谢诗意出手杀秦丹阳一事,虽是得了谢琳授意,可也是谢诗意心甘情愿的?”天啦撸,这可是亲祖母!而且谢诗意当时才八岁!
“自然如此,且此事就连谢正清都被蒙在鼓里。”姜衍目光中说不出的晦涩冰冷,“谢琳极擅隐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谢诗意可说是与谢琳如出一辙。而谢琳之所以看重谢诗意,大约也是因为在她身上能看到自己昔年的影子。”
姜衍没有理会蔚蓝眼中的震惊,他顿了顿轻叹道:“你可知道秦丹阳到底如何死的?”
不等蔚蓝说话,他道:“下毒,是一种名唤噬心的慢性毒,这毒至少需要不间断服用半年,才能让人像感染了风寒般不治而油尽灯枯。这毒是谢琳亲自交到谢诗意手中的。谢诗意自帮着秦丹阳掌家开始,就每日为秦丹阳准备汤羹点心。
谢琳在宫中站稳脚跟后,秦丹阳在太傅府本就孤立无援,娘家人对她不闻不问,夫君儿子一心向着仕途,谢诗意在此时出现,可谓是极得秦丹阳的欢心。谢诗意是秦丹阳的亲孙女,秦丹阳就是防备谁,也不会对年仅八岁的亲孙女多做提防。”
他说着看蔚蓝,两人近在咫尺,远处的笙歌繁华仿佛渐渐远离。他将蔚蓝震惊愕然的神色收入眼底,低低叹道:“毒蛇总是蛰伏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所以,你说你怎么能不小心?”
“谢琳虽然有让谢诗意当炮灰的意思,可更多的却是为了磨砺她的心性,想将她打造成另一个自己,想让谢诗意进宫,铲除曹芳华与曹国公府,彻底为谢家铺就一条通天大道,亦或者,是为她自己。”
姜衍说到最后,声音越发低不可闻,蔚蓝素来对人的情绪敏感,更何况姜衍并未隐藏,她抬眸看向姜衍,心中思绪翻飞,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一时间却又无从开口。
关于秦家的疑问,也再次浮现脑海。
她就说姜衍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她,而是应该有了别的发现。现如今看,这发现似乎让姜衍大为震动。谢琳毒杀罗皇后的事情,虽然没摊开在明面上来说,可启泰大多数朝臣心中有数,姜衍也从六岁时就牢记心中,并远离上京去了紫芝山。
所以,他如今的情绪,应该并非单纯因回忆起旧事怨怒愤恨,而是还有别的。这个别的,姜衍没有多说,但蔚蓝本惯来是天马行空的发散思维,只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
她本不想多说,但姜衍既冒着风险在筵席开始之前与她提及,显然是没打算瞒着她,且是有必要的,她顿了顿,斟酌道:“这秦家有问题?”
虽说无巧不成书,可天下间十足巧合的事情,到底也就那么几桩。
而江南富商秦家在绩溪郡私开铁矿,并在南岭江以西的翠湖岭腹地修建兵器坊,到现在为止,还不曾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
原本在雷文珞派雷冰送兵器到安平镇时,就带回了邓家与秦家相互勾结的消息,而老爹当时就派了骁伯伯安排人前往江南查探。理论上来说,这事儿跟姜衍并无直接关系,可姜衍知情后,却是又单独派了人去查。
如今骁伯伯还没有消息传来,想来是并未找到线索,可姜衍……
蔚蓝皱眉看向他,不得不怀疑,姜衍之所以会亲自派人去查,应该是一早就怀疑秦家的身份了。难道是姜衍外祖母的娘家记恨谢琳害死了罗皇后,这才想要挑起启泰的内乱,借此机会将谢琳母子拉下马?否则的话,姜衍在提及秦家时,态度绝不会如此温和。
但这事也不是毫无漏洞。
如果说她是因为初来乍到并不清楚其中瓜葛,这才会听到秦家时,没往定国侯老夫人的娘家人身上想,那老爹呢?老爹手上掌握的资源,绝对不会比姜衍少,不可能对秦家毫不知情,所以说,老爹应该也是知情的了?
若说秦家是因为针对谢琳母子,才会在暗地里动手脚,那秦家应该也是知道自己与姜衍的婚约,并清楚镇国将军府会成为姜衍的依仗。
那么,秦家又有什么理由对蔚家军出手?姜衍若想顺利上位,手中必然要掌握兵权,而镇国将军,就是姜衍的不二选择!
再有,若秦家的动作,是因为姜衍的外祖母痛失爱女心怀怨恨而导致,那也只有外嫁女尚且活着的时候,才会与娘家联系紧密。蔚蓝定了定神,问道:“你外祖母如今……”
“我外祖母如今年龄大了,平日里并不怎么出府。”姜衍从不怀疑蔚蓝的敏锐,他一看蔚蓝的表情,就知道蔚蓝已经猜出大概,但这事儿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他侧耳听了下远处的动静,垂下眼帘道:“先去椿萱殿吧,此事一时半会说不明白,且我收到的消息非常有限,到底如何,还需要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