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他端起茶轻啜了口,又接着道:“再说,咱们并非第一次合作,这些面子上的话,也就不必说了。”尹尚说着垂下眼帘,眸中有冷光划过。
尹卓与他的交集,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年前,原本他与尹卓的关系也并非如此。一切还都是从他接掌尼玛城的兵权开始的。在此之前,他们之间的纽带一直是邓家,但等他在尼玛城建府,并接掌当地驻军兵权后,以前的局面就被彻底打破了。
这中间的缘由,尹尚便是不用多想,也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可尹卓不过就是个宗室庶子,又凭什么跟他争?
尹卓被堵了下,但却并不泄气,“看来中原王是底气十足了。”
尹尚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淡淡道:“本王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两年前的事情不过是场意外,如今有了经验,也知道该防备的人到底是谁,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至于五堂兄担心被父皇责罚,有本王在,父皇必然不会多说二话,更何况,若是事情成了,这便是大功一件,父皇封赏五堂兄都来不及,又如何会责罚?”
尹卓闻言轻笑,“中原王所言不差,但末将有末将的立场,又如何能与您相比?您有什么话不如一次说个清楚,如此不明不白,岂非少了诚意?”
说了半天还是一毛不拔,且连具体的计划都只字不漏,这又让他如何取信?
“五堂兄快言快语,本王也就不卖关子了。”尹尚心知尹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闻言笑着摇头,又看了达瓦一眼。
达瓦知机,从怀中掏出封信来,递到尹卓手中道:“尹将军且细看。”
尹卓挑眉,接过信来细看,片刻后将信叠好,往尹尚面前推了推,大掌拈起一枚棋子反复摩挲,随后看向尹尚,狐疑道:“中原王确信,你也不怕这其中有诈?”
这封信虽不是以姜泽的名义写给尹尚的,但却是以姜泽的名义,交代绩溪郡郡守刘天和准备粮草运往临县的。
姜泽在尹卓心中没有丝毫信任可言,是以,在看完这封信后,尹卓心中不仅没有丝毫喜悦可言,反倒是狐疑更深。
不过,他看了眼尹尚,尹尚目前也没必要害他就是了,“十五万石粮食,用来攻打自己的国家,只为拉蔚池下马,姜泽这是疯了?”
尹尚拿起信轻轻掸了掸,意味深长道:“五堂兄此言差矣,若是计划顺利进行,又何止拿下一个蔚池,姜衍不也算在其中么?这两年姜泽之所以动不了姜衍,不正是因为有蔚池在背后支撑?再说了,有这封信在,又何惧姜泽变卦?”
尹卓可没这么乐观,摇头道:“姜泽并非蠢人,你确定这信是他的亲笔?这封信虽不是直接写给你的,但也算一大把柄,若真是姜泽亲笔,他这皇帝也就做到头了。”
“更何况,蔚池和姜衍都不是什么善茬,你又如何确信姜泽的动作能瞒过二人?”
尹尚喝了口茶,面上云淡风轻,“俗话说狗急跳墙,谢琳与姜泽自姜衍与蔚池回京之后,就已经慌不择路。若非前次大夏与启泰联姻的事情,姜泽在这二人手中吃了大亏,而他又根基未稳,只怕也等不到今日了。这两年里,谢琳与姜泽无时无刻不想将这二人弄死,但却屡屡失败,本王相信,若非到了绝路,这母子二人必定不会铤而走险。”
“且这封信也不是姜泽亲手交到本王手中的,秦家与邓家的事情,相信五堂兄还没忘吧?”
“这封信是秦家人拿到的?”尹卓想了想,秦家与邓家这两年明面上的动作有所收敛,但私底下却还是动作不断,而秦家的大本营,正是在绩溪郡,若这封信真是姜泽的亲笔,又是秦家从刘天和手中拿到的,这便也说得过去了。
“可如此重要的东西,刘天和怎么没当即销毁?”尹卓话一问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犯蠢了,姜泽虽然为皇,刘天和也是姜泽的人,但事关身家性命,刘天和又怎么可能没留后手,这封信很可能是刘天和私下留起来,以防姜泽日后翻脸不认人的。
果然,见尹卓有些懊恼的模样,尹尚淡淡点了点头,又道:“至于蔚池与姜衍,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无论是蔚池还是姜衍,与谢琳母子都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这两年谢琳母子强制性将人留在京中,蔚池还好说,毕竟重伤后不适合再上战场,可姜衍就不同了,他的封地在西海郡,楼太后留下的懿旨,言明姜衍成年后即可前往封地,原本姜衍十六岁之后就可到封地的,但被谢太后以孝道强压住了。
如今两年已过,一则谢太后与姜泽没有强行留姜衍在京的理由,二则,两年来这母子二人私下里一直动作不断,却一直没找到突破口,如今时间已到事不可为,与其强留姜衍在京还要受人指摘,不如干脆将蔚池与姜衍分开,各个击破成算更大。
而姜衍要想远离谢琳母子的牵制,发展自己的势力,就不得不离开上京城。故而,只怕他明知萧关与鹿城的动静是个局,也会破釜沉舟。如此,恰好正中咱们下怀。”
“此话何解?”尹卓能够理解尹尚前面的一番话,但却仍是心有疑虑。
尹尚笑得笃定,“蔚家军世代都归镇国将军府的正统继承人统领,说是镇国将军府的私兵都不为过,如今暂代蔚家军的,是蔚池的副将杜权,可要是在加个姜衍,五堂兄以为如何?”
尹卓皱眉,想了想道:“姜衍身为启泰睿王,便是与谢琳母子不合,那也还是皇家人。而蔚家军历来都由姓蔚的统领,姜衍就算与蔚池之女已有婚约,也不能算作是蔚家人。”
“五堂兄所言不错。”尹尚点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姜衍虽是师从紫芝山三公,坊间传闻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武艺也是不俗,可他不曾有过领兵的经验,想要得到蔚家军上层将领的认可并非易事。”
这么说,尹尚除了想要攻打蔚家军,还想在蔚家军中制造内乱了,“这么说倒真的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尹卓若有所思,他与姜衍并没有什么矛盾,但既然姜衍是蔚池的女婿,那就只能是他的仇人。
他自小不得宠生活凄苦,若非师傅将他从平南王府的后宅带出来,只怕他如今就算活着,也是唯唯诺诺一事无成的亲王府庶子。生恩不如养恩,加上再造之恩,这个仇他怎么样都要报。
“可拓跋珏又是怎么回事?想要让姜衍和蔚池跳入陷阱,与拓跋珏有何相干?”
尹尚轻笑,“这就更简单了。蔚池与姜衍都是聪明人,若是鹿城没有动静,谢琳与姜泽轻易就放了姜衍离开上京城,姜衍和蔚池反倒是该怀疑谢琳母子的用心了。
鹿城是姜泽岳家曹国公府的地盘,只要让蔚池和姜衍相信,北边鹿城同样不得安宁,而曹奎根本就无暇分心西北战事,姜衍自然会顺水推舟的前往西海郡。”
“这个理由倒是也说得通,启泰如今的武将并不多,能够得姜泽信任的就更少了,既然蔚池被圈在上京出不来,而姜衍又要前往封地,到了西海郡之后,与杜权一起统领蔚家军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与此同时,蔚池与姜衍也必然防着这是谢琳母子设的局,目的便是让姜衍到西海郡送命,尔后让曹国公府的人捡漏接手蔚家军兵权。”
“不过,此计到底只是迷惑蔚池与姜衍,还是假戏真做?”尹卓想着,不由目光灼灼的看向尹尚,按照尹尚的野心,他可不信这个局只会假戏真做,没准儿早与拓跋珏商议好要瓜分启泰,而谢琳和姜泽还不自知。
尹尚笑了笑,“这个本王就不清楚了,大夏是大夏,北戎是北戎,隔着整个启泰,各凭本事也就罢了。”这话大有深意,他说完径直将案上的信推到尹卓面前,只垂眸喝茶,也不催促尹卓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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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前面有章,把尹尚的驻守的地方尼玛城写成达瓦城了,已经改过,以后都是尼玛城哈,千万不要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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