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贝闻言面色越发胀红,点头道:“属下记得,当时主子与属下说,不必在您面前掩藏心思,您并非苛刻的人,有话可以尽管直说。”她说罢单膝跪地,朝蔚蓝抱拳道:“是属下情急之下说错话了,还请主子宽宥。”
“我知道,所以并不怪你。”蔚蓝将二人神色收入眼中,微微点头,但却并未让白贝起身。她虽是个开明的人,却并不愿意自己的下属辜负曲解自己的心意,让彼此存了怨怼,将原本的主仆情分消磨殆尽。
所以,这话势必要摆在台面上说得一清二楚,“我也知道你不是小心眼的人,但你是表哥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无论是跟在表哥身边,还是跟在我身边,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应当明白三思而后行的道理。这事情说轻些,是你在信任的人面前不设防耿介直爽,但若是换个人呢?等你们回到折多山以后呢?”
“属下受教了,还请主子放心!”话说到这个份上,白贝自然清楚自己错在哪里,因而心下更加羞愧,话落深深的埋下头去。
蔚蓝这才抬手道:“好了,你先起来吧。这几日的事情我也没怪你,白条是你嫡亲的哥哥,若他受伤你无动于衷,还能在我面前心无旁骛的当差,我这才觉得奇怪。”
白条与白贝虽是按照暗卫的标准培养出来的,但暗卫也是人,有血有肉,怎么可能没有情绪?若是没有情绪,那就已经沦为彻底的杀人工具,这样的人,她用起来虽同样能够放心,但心里到底会是个什么滋味,还真不好说。
待白贝起身,蔚蓝这才看向白条,见他眸中隐隐带着感激,不由肃容道:“折多山地理位置特殊,尹尚与腾冲的人现在就在折多山脚下,如今具体在哪一段,我暂时没收到消息,但仅凭这点,就证明你二人重返折多山后会困难重重。”
“可机遇与风险并存,风险越大,也就意味着收获越大,端看你如何看待了。”她说到这,视线从白条受伤的右手上略过,只短短一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仍是敏感的被白条捕捉到了。
他笑了笑,释然道:“主子放心,您先前让白贝转述的话属下已经知道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习武之人,从手握兵器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会有可能遭到反噬,区别只在于早晚和轻重,有些人更幸运些罢了。
之前是属下没能相通,可属下现在至少还活着,您放心吧,属下虽然会觉得遗憾,但却万不会就此消沉。您说得不错,属下虽然右手受伤,但还有左手,左手不行,还有头脑。
季星云是隐魂卫出身,这两年不也一直帮您打理卧龙山庄?属下十岁之前学的是经史子集,又如何会比人差了?这次的事情于属下而言,是考验,也是转机,相信属下还能做许多事情,折多山会是新的开始。”
这也是他重振凌家的开始。且不说重回折多山,原就是他一直想做的,单蔚蓝一番苦心,他就断然不能辜负。说到这,他因不方便向蔚蓝行礼,只重重点了点头,“还要多谢主子尽心为属下考虑,安排了这样一个属下求之不得的去处。”
白贝闻言,也忙跪地与蔚蓝行礼。蔚蓝见此,方才真的放下心来。
听涛听雨上前将人扶起,蔚蓝又仔细叮嘱了二人一番,决定好二人离开的时间,并安排两千人的队伍与二人经泊宜回折多山,在折多山长期驻扎,这才与听涛听雨回了主院,又请了郁圃过来扎针。
这边姜衍原是想用完早饭就去探望蔚蓝的,得知杜文佩在,心知二人关系不一般,又已经多日不见,再加上他昨日对蔚蓝有所保留,虽不知蔚蓝猜到多少,心下却有些心虚,因此,便是急切,也只好按捺下来。
谁知等杜文佩走后,蔚蓝又去了渺风院。蔚蓝每日扎针的时间都在午时之前,姜衍心知,便是蔚蓝很快回来,他想在上午见到蔚蓝,也是没什么希望了。心中无奈,只得拖了粟米一起过招,二人你来我往在院子里缠斗半天,直累得都出了一身的汗,这才停下,又要了热水沐浴。
临近正午,大雪后的天空湛蓝无云,且不说卧龙山庄自蔚蓝醒来后,一切都安安静静有条不紊,完全有别于萧关与鹿城的战火喧天,也有别于上京城与稻坝草原的暗潮涌动蓄势待发,只昨日傍晚才刚离开的蓝二与韩栋两队人马,却全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韩栋与蓝二皆是前往萧关,但这其中却又存在差异——韩栋几人比蓝二一行早了个把时辰,是沿着官道一路疾驰,而蓝二一行,则是在下了牯牛山之后,将五十人直接分成两队,直线切入乌拉草原,远远绕开了官道,一队沿着乌拉草原的中心地带,一队沿着乌拉草原的边缘,一路迂回往西。
但两队人马,都无一例外受到风雪洗礼,硬生生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暂且不论蓝二一行人进入乌拉草原五十里后,先是遇到狼群,再是遭遇了风雪,虽暂时无人伤亡,却已经累得人仰马翻,只先说韩栋几人。
离开卧龙山庄前,韩栋先是与骁勇杜权传信,这才又分别与杜文涛并蔚十七传信。事实上,在蔚蓝醒来之前,韩栋与杜权骁勇,分别保持着两日一封的通信频率,可说对双方的情况了如指掌。
可有蔚蓝遇袭的事情在前,又有蔚蓝关于澡泽地与盐湖的推测,尹卓手中掌握着不为人知的潜入启泰的秘密通道,几乎是肯定的。
但这通道到底在哪,是否真就是盐湖与沼泽,尹卓到底是如何避开杜权与骁勇的视线进入启泰的,委实难以确定。而尹卓虽然没在粮草的事情上死磕,只袭击了蔚蓝几人后,就迅速调转马头离开,却并不能证明他已经对这批粮草失了觊觎之心。
再加上那条尚且无人发现的秘密通道,稳妥起见,韩栋自然要传信给骁勇与杜权。骁勇与杜权收到信后也确实并未轻忽,二人商定后,同时派出了伏虎营与麒麟卫。
伏虎营这边由杜文涛打头,带了三百将士沿着官道一路往赤焰山,准备接应六子负责的西北商队一行,确保有备无患。而蔚十七,则是带领了百人的麒麟卫,离开萧关之后,直接从草原一路往赤焰山详查,企图从中找出尹卓进入启泰的所行路线。
论理说,有杜文涛与蔚十七同时出马,韩栋完全无需如此担心,但有关沼泽地与盐湖的事情一出,饶是韩栋再如何冷静镇定,也免不了心中打鼓。
他倒不是担心尹卓一举将蔚家军的后路全都抄了,沼泽地与盐湖地理位置特殊气候恶劣,尹卓便是顺利通过,已经到达赤焰山附近,想要不惊动周围牧民与蔚十七,悄无声息的绕到蔚家军后方或是麻城,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坏就坏在,眼下天寒地冻,不仅对尹卓来说是挑战,对蔚家军和启泰百姓来说同样也是。便是杜文涛与蔚十七都不是吃素的,却毕竟人手有限。
且两队人马现如今远离萧关,却是在前日之后,就再无消息传来。而尹卓如今是否留在骠骑营中与杜权周旋,还是已经暗中带兵前往沼泽地、又到底带了多少兵马,杜文涛与蔚十七,是否会与尹卓的人正面遭遇,对韩栋来说,全都是未知数。
思及白条的现状,韩栋忧心二人毫无防范之下会吃亏,自然要传信说明一二。
按原计划,韩栋是估摸着翌日一早,就可收到其中一支队伍消息的,便是再不济,杜文涛和蔚十七一个也没消息传来,他们也应该能在进入赤焰山范围之前,追上六子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