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嫉妒,他疯狂、他惧怕,他在他手中屡次折戟,彷佛置身炼狱,却又跟着了魔一般,永远都不想罢手。有时候,姜泽甚至想,若两年前姜衍不曾回京,他针对镇国将军府的计划是不是就不会失败?
若计划不曾失败,后面的事情是不是就全都不会发生?
可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就像他再如何不甘,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一样。
就好比今日,若早知道秦家是个烫手山芋,他会听从太傅的劝诫绝不出宫。就算出宫,他也不会大意轻敌放纵自己。就好比他以为定国侯府已经难成气候,但罗荣却在沉寂多年后一遭发难,仅凭口舌之锋,就将他与母后的面皮扒了个干干净净!
也是,罗荣是什么人?便是不提罗谢两年早年的恩怨,也不提罗颂罗魏之死,他还是姜衍的亲舅!有这样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姜泽头痛欲裂,便是殿中朝臣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却觉得自己就跟没穿衣服似的。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耻辱,也让他怀疑,今日这出原就是罗秦两家在唱双簧。
可他们凭什么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能束缚住他,动摇他的地位?
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他丢脸,但对方隐忍多年,想也知道不可能如此简单。那么,是为了秦家的罪名?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了。
通敌叛国乃是诛九族的大罪,罗荣当殿影射秦家与谢家的关系,若自己真要治秦家的罪,这九族该怎么算?算盘倒是打得极好,就是不知姜衍是否参与其中了。
不过,罗秦两家已经断绝往来多年,罗家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思及此,姜泽狠狠皱了皱眉,只觉种种思绪纷沓而来,却犹如一团乱麻,总也理不出个头绪。
“皇上……”谢正清见姜泽久久不曾出声,生怕他沉不住气,下意识抬头轻唤了声,“皇上,微臣也觉得定国侯说的在理,论起来,微臣与秦家也是有亲的。”
这话一出,大殿中所有人齐齐懵逼,这画风不对啊,怎么就忽然攀上亲戚了呢?就连罗荣都感到诧异,一时间失了言语。
姜泽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秦家与谢家固然有亲,但这其中还关系到罗荣罗颂和秦丹阳之死,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勾销的?
他不清楚谢正清到底唱的哪出,却知道谢正清绝不会害他,再说这铁一般的事实,如何能容他否认?是以,略怔忡了一瞬,很快回神道:“赐坐!”
言罢下意识朝罗荣看去,见他似乎同样没回过神,心里这才好受了些,轻咳了声道:“罗爱卿与太傅说的不错,这一晃十几年都过去了,那时朕年岁尚小,两位爱卿若是不说,朕险些忘了。”
罗荣闻言心下哂笑,却是不等他说话,谢正清已经出声,“陛下日理万机,自有许多政务要忙,些许家事,便是有所疏忽也在情理之中。”
说着躬身行了一礼出列,也不去管周围朝臣的脸色,径直朝面露嘲讽的罗荣拱了拱手,迈步走向秦老太君,温声道:“老太君身子可是还好,莫非您老人家也忘了?”
说话间,他已经将秦老太君搀了起来,面上犹带笑意,但出口的话,却生生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老太君比所有人都要惊讶,这忽如其来的转变,几乎让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她身体僵硬的被谢正清搀扶起来,惊疑不定的在他面上来回睃视,却抖着嘴唇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姓谢的这是想干什么?
若说罗荣与她攀亲,还有可能是念着那所剩不多的祖孙情分,但谢正清……若这人真是那么好说话的,定国侯府何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场?
谢正清笑容不变,他会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秦谢罗三家的关系,便是罗荣不说,他也记得。但罗荣之前不曾出声,他这隔房又有仇的侄女婿,便也没有阶梯——毕竟是多年的恩怨,两家素无往来,他总不可能越过罗荣这个嫡亲的外孙上前认亲吧?
反常即为妖,他也一把年纪了,又是当朝太傅,如何能授人以柄?他可不是姜泽,只能任人牵着鼻子走,罗荣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恰好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