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华听了没吭声,尖尖的鎏金甲套轻叩在案几上发出咄咄的声音,直听的张嬷嬷和映梅映雪心里发慌。映梅急了,踟蹰道:“娘娘,您说会不会是有人想在复选前让您和太后娘娘对上?”
“本宫与太后娘娘何时相安无事过了?”曹芳华懒懒的抬眸扫了她一眼,“这宫里就没人不了解本宫的性子。”想让她和谢太后真刀真枪的干起来,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她太知道谢太后的软肋了,想要给她添堵有千万种方法。当然,谢太后也了解她的,只可惜她并不在意,再加上有曹国公府在,谢太后这才拿她无可奈何。
最后曹芳华一锤定音道:“映雪,去查!”
映雪微微福了福身快步走开,张嬷嬷与映梅也反应过来,映梅道:“娘娘的意思,这事儿未必就是宫里的主子做的?没准是储秀宫那帮人呢。”这些个千金小姐,哪个心里没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哪个又没点后宅手段!
心思浅的,家里人根本就不会让她们来趟后宫这潭浑水。进了宫,那就是为自己、为家族谋利益的,谁还没个飞上枝头的想法?不必说,她家娘娘也是众矢之的。就是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捣鬼了。
张嬷嬷也蹙起了眉,请罪道:“是老奴疏忽了。”
“跟嬷嬷有什么关系,起了坏心思的拦都拦不住,这次你拦住了,下次呢,下下次呢?”曹芳华轻轻的拨弄着茶盖,微微挑眉道:“再说对方未必就是歹意,也未必就是储秀宫的人动的手。”
“娘娘怎么就知道对方不一定有歹意,又如何确定对方不是储秀宫的人?”映梅攥着拳头气咻咻道:“既不是后宫的主子,也不是储秀宫那边,那还能是谁?”
曹芳华慢条斯理的搁下茶盏,笑看着她道:“到底是谁,查查不就知道了。”不管是谁做的,总有自己的目的。按照张嬷嬷的说法,现如今应该整个皇宫都传遍了。对方若是还有后招,总会露出破绽来。
可曹芳华到底还是料错了,张嬷嬷是辰时后回坤宁宫的,映雪紧跟着去查,结果对方一整日都没什么动静,就好像先前的事情不过是场意外。非但如此,映雪同样没消息传回来,不仅没消息传回来,甚至连人都没回来。
曹芳华这才觉得事情有异,但宫门已经落锁,就算明知有异也没办法。
与此同时,姜泽正冲谢琳发火呢,只他到底忌惮谢琳,就算是发火,也非常克制,压抑着怒气沉声道:“今日的事,母后可是已经听说了?”
“何事?”发生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谢琳的眼睛。
但这事儿从他们拍板定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会风平浪静,见姜衍强忍怒气,谢琳不免有些失望,淡淡的掀了掀眼皮,反问道:“是哀家让内务府将名册送到延禧宫的事,还是说有人嚼舌根的事?”
姜泽近段日子本就过的水深火热,闻言气急,“母后既然知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这事儿儿子一开始就不赞同。眼下好了,选秀才进行到一半,就有人想将事情往皇后跟前捅。皇后是个心宽的,儿子倒是不担心她将人刷下来,可这事儿已经闹出来了,到时候文武百官会怎么看朕?”
“能怎么看你,皇上的后宫是皇上的,再不济还掌握在哀家和皇后的手中,这入了宫的人,便也只在后宫活动,文武百官有什么可说的?就算他们怀疑,也要能抓得到证据才是,难不成他们还能跑到皇上的后宫瞧个究竟?”
谢琳心里也不痛快,怒道:“谢家既然想让她进来,那就让她进来,不过是多个人吃饭领月例的事情。要是不这么做,你以为选秀能如期举行?就算能,太傅府你还想不想要了!规矩是做给人看的,能看到的才是规矩,看不到的谁知道?”
“可儿子就是不甘心,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选秀是喜事,可她身上还带着孝呢。”姜泽满脸晦暗,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难掩杀意,“母后只说朝臣们就算怀疑也没办法,可后宫的妃嫔呢?这批秀女有泰半都在京师长大,母后又不是不知道。且她以往又名声在外,她那张脸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人家怎么会认不出来?”
这点谢琳又何尝不知,可他们若是真的拒绝了,便等于直接将太傅府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姜泽不喜欢谢诗意她是知道的,谢诗意美名在外的时候,姜泽尚且不愿意接受她,又遑论现在?
可她也为难啊,一个是自己的亲爹,一个是亲儿子,中间还夹杂着权力较量。涉及到权力,这个两难的选择题,对谢琳来说也就不难取舍了,“有所得就会有所失。”
谢琳轻叹了身,复看向他道:“你大舅因你一时荒唐而丢了性命,太傅府因此而伤筋动骨,你外祖父心里憋着口气呢,你便只当这是对太傅府的弥补吧。”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显然,这事儿已经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太傅府与她和姜泽之间早就生了嫌隙,谢术昭的死将这嫌隙又加深了一层、甚至是数层。
有些话她不好与姜泽明说,说了只会让双方的关系更僵。别人不了解谢正清,她这个做女儿的怎么会不了解?这人的势力和凉薄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
对谢正清来说,她这个女儿完全是意外,只有儿子,才是传承谢家的根本。在她被记名在秦丹阳名下、在她与罗魏交好之前,谢正清眼中又何尝看得到她了?
一切不过取决于她能为家族带来多少利益。也因此,在她开始在京中展露头角,在她出落得愈加美貌之后,她在谢家能获得的关注越来越多,能争取到的权利和自由越来越大。
若非如此,她一个深闺女子,如何能频繁的与圣元帝鸿雁传书,如何能时常见面互许终生?谢正清是一家之主,对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半分察觉?
说到底,不过是有利可图顺水推舟罢了。这就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啊,姜泽这次是真戳了他心窝子了。他要是不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思及此,谢琳无力的扶了扶额,叮嘱姜泽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母后全都知道,母后知道你委屈了,可古来成大事者,谁不是三灾八难,谁不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姜泽听她又要说教,定睛道:“母后就不担心她的身份提前泄露?初选的时候她根本就没露面,按说除了谢家的人,根本没人知道其中的关键,但今日这事儿明显是有人洞察了内情,想借皇后的手将人清理出去。
这事儿可大可小,若说在此之前,皇后还对选秀不上心,那今日之后,就由不得她不上心了。皇后聪慧,到时候难免被瞧出端倪,母后打算怎么做?”若论对谢诗意的熟悉程度,这后宫除了谢琳,只怕所有人都不及曹芳华,到时候他要怎么解释?
若事情没被提前揭穿,他还可以说是谢家人自己的主意,他不过是因着信任谢家,心有愧疚想要补偿,这才会大意失察。可选秀本来就是皇后和太后的事情,说到底,皇后要担主要责任,到时候木已成舟,他只要好生劝说,但凡曹芳华不想担责上身闹出笑话,就一定会将事情压下。
这话的意思谢琳懂,闻言淡淡道:“行了,这事儿有母后在,你就不必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