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漓像是不认识一般望着眼前的人,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睁得极大。
聿凛一只手带着她把她从原地拉开,另一只手跟延止只对了半掌。他的武功本来应该比延止还要高些,但刚刚从远处赶过来的速度太快,又只顾着去拉开楚漓,这一掌对上去没有对准位置,只卸掉延止的一半掌力,另外一半掌力则是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然而就算是一半掌力,对于常人来说也已经是致命的。这半掌要是落在楚漓身上,她只怕是当场就会毙命,聿凛内功修为虽高,在这一掌下也受了沉重的内伤。
他带着人上莲花峰寻找,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石缝中那个已经从青苔泥土中露出来的金光闪闪的蚩罗王族族徽,以及巨石不久前刚刚被打开过的痕迹,知道这里肯定有端倪,但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再次打开这块比一栋房子还要巨大的岩石。
在那里磨了几个时辰,地底下极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轧轧机关声,巨石竟然自己缓缓地朝两边分开,露出了里面的门洞和深处的黄金甬道,但里面却并没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出来。
聿凛顾不得许多,带着人直接进了黄金甬道,一路走到最深处,一眼就看到了楚漓和延止。
延止一见聿凛竟然也到了,眸光骤然一寒,非但不退,反而比之前更加猛烈地攻了过来。
聿凛来这里不可能一个人来,后面肯定还带着更多的部下,刚刚受了他一半掌力,已经身受重伤,他这时候不趁机抢先解决了对方,那就是真的只有一败涂地的下场!
“走!”
聿凛把楚漓往甬道出口的方向一推,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佩剑,挡了延止当头朝他砍下来的一剑。
他现在身上带伤,手臂酸软,力道比延止这一剑要弱得多。两剑相交,碰撞出的声音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震耳欲聋,聿凛手里的剑竟然一下子就被震了开去,哐啷一声落到地上,虎口也被震裂了,鲜血泉涌。
楚漓被聿凛这一推,推到了进入黄金宫殿的倒数一重大门前。她冲到门外,往水晶漏斗里面滴了一滴血,大门开始缓缓落下,隔开她和延止聿凛两人。
延止哪里会容她逃走,眼见大门开始落下,不再跟聿凛缠斗,一掌逼开聿凛,与此同时飞快从腰间抽出一条极长的软鞭。鞭稍犹如灵蛇般长长一卷,卷住楚漓的腰身,在大门落下来的那数秒钟之内,千钧一发地把楚漓从大门下的缝隙中重新拉了进来。
大门在楚漓的身后轰隆一声沉重地落下,聿凛朝楚漓抢过去,延止的长鞭却松开了楚漓,方向一转,啪地一声,一鞭将门上的那个水晶漏斗给打成了粉碎。
聿凛把楚漓护在身后,他在刚刚的片刻交手中,身上又受了几处伤,身上到处倒是血迹,刚才持剑的右手上虎口震裂,鲜血正从手上一滴滴地往下流淌,滴落到黄金的地板上。
延止打碎的那个水晶漏斗,他猜测就是开门的机关。现在门已经被关上,机关又被毁,他们三个人无法从这里出去,外面他带来的那些下属也无法进来帮忙了。
大门一落下,等于是把他们三人给单独关在了这里面,延止这时倒是不慌不忙地停了手。
“见过太子殿下,不,见过皇上。我本来没有指望皇上也能来这里,不过既然来了,那更好。”
聿凛仍然护着楚漓,他的嘴角边全是鲜血,脸上也溅得到处都是血迹,目光却是尖锐而锋利地望着延止。
“你跟我也有仇?”
“算不上跟你有仇。”延止说,“我只不过是跟北晋的天家有仇而已,你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包括你在内。”
聿凛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是……顾砚之?”
延止本来一直表现得很淡然,但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终于还是隐隐变了,突兀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显得有些尖锐。
“皇上好眼力。这个名字,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难为皇上竟然还能记得。”
“你倒是命大。”聿凛冷冷说,“现在这张脸应该是你易容后的脸吧?”
顾砚之从自己的脸上缓缓地撕下一张极薄的人皮面具,露出来的真容跟他刚才的五官脸型轮廓基本上相近,只是要俊美许多。只是左边半张脸上有一条极深的疤痕,跨过左边眉眼,一直挂到了下颌处。尽管看过去已经是多年前的旧伤疤,但当初大约伤得极重,现在仍然显得十分可怕,破坏了容貌的英俊。
他缓缓地抚摸着那道疤痕,声音低沉。
“当初顾家满门被灭,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只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家是前朝北晋的一个藩王家族。光顺帝刚刚即位的时候,实力不够稳固,顾家意图造反,在争斗中杀了宁远侯楚家满门,也就是聿凛当初给楚漓伪造身份时用的那个有忠烈之名的楚家。后来等到光顺帝坐稳了皇位,就给顾氏定下了反叛的罪名,满门抄斩,连诛九族。
顾家世子顾砚之,当时在邺都也是个惊才艳绝的人物,容貌俊美聪明绝顶,号称第一公子,尤其因为一手精湛的医术而名满北晋。结果因为顾家的反叛罪名而被连累,少年才俊,前途无量的顾世子,最终落了个死无全尸的结局,引得邺都不少人之扼腕叹息。
顾砚之冷冷笑了一声。
“顾家人全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顾家根本没有反叛,只是光顺帝忌惮顾家和楚家一家主军一家主政,权大势大,想要除掉这两家。楚家满门是光顺帝命人放火所杀,然后把这个罪名栽赃到了顾家的身上,以便再有理由灭顾家满门。”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冷戾起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顾家分明对北晋江山一片忠心耿耿,却背着叛国杀人的罪名被满门抄斩,顾家历代列祖列宗在地下永远蒙受不白之冤,无法翻身,这个臣不得不死,我偏偏就不认。我在玉山派中用的那个名字,程昭雪,便是沉冤昭雪。天理昭昭,自有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