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柔仰着头任由她看,直到过了许久,眼见得太夫人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自己开口道:“祖母看好了吗?孙女此来,是来谢祖母厚爱。因为祖母,孙女有了如今的落脚之地,下人也都恭恭敬敬的,孙女很感激。”
太夫人并不怪罪她擅自开口,反而很欣赏她的胆量。毕竟,太夫人心中谋算的,就是要她与众不同,若她一味唯唯诺诺,怎么能拿得出手呢?
太夫人含着一抹笑意,声音依旧威严,却也带了一丝温和:“那些算不得什么,只要你表现好,我可以给你更多。”
千柔听了,没有露出诚惶诚恐的模样,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祖母自然给得起,只是不知,孙女是否能配得上。若是配不上,反倒糟蹋了。”
太夫人笑着道:“我觉得你配得上。”喝了口茶,接着道:“以你的心智,不会猜不出我让人将你挪过来的缘故吧?”
千柔想了一想,坦然道:“论容色、论脾气、论乖巧伶俐,在众姊妹中,我算不得什么。故而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是哪儿打动了祖母,令祖母觉得,我有为贵人妾的资质。”
顾太夫人见她一针见血的将自己的谋算说了出来,虽然心中有些准备,但还是被惊了一下。
向氏也吃惊的“啊”了一声,失声道:“你竟然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千柔淡笑:“因了我的身份,向来对事敏感些罢了。”
顾太夫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击掌道:“很好,你果然生了一颗玲珑心,我没有看错人。如今,你只回答我,你是否愿意按我的意思,去贵人身边服侍?”
千柔扬起头,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灿烂几分,娓娓道:“当然愿意。正如祖母所说,孙女处境艰难,如今得祖母高看一眼,不但衣食无忧,下人尊敬,还能有一个好前程。若是不听祖母的,也不知要嫁给那个破落户去。孙女虽不聪慧,却是识时务的。两者对比,高下立见,岂会不知选择?”
她没有说什么祖母有命,孙女自当听从的虚伪话,而是直接分析了自身利弊,让自己的话显得真实可信。
她这一番话说完,向氏、顾太夫人脸上的神色都变了。
向氏出自书香门第,父亲是三榜进士,在国子监任教,乃赫赫有名的名士。向氏在家时深受熏陶,养成了一副目下无尘的性格。
此时听了千柔的分析,虽然明知她如今别无选择,只能按太夫人的意思行事,但看她一副利欲熏心的模样,心中的同情淡了,不由多了几分厌恶。
顾太夫人却是喜色连连,笑得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哇好哇,你不但聪明,还识时务,知进退,又有一颗上进的心。这样的你,有我相助,岂能不成事?将来我顾家众姑娘中,你必定能成为第一流的人物。”
千柔恭敬下拜,微笑道:“倘若真有那天,皆是祖母所赐,千柔绝不敢忘记祖母的恩德。”
顾太夫人连连点头,拉住千柔的手,温和的道:“你放心,我既然说了要扶持你,必定会倾力帮你。这样吧,那女学今后你就不要去了,一则,学的东西未必用得上,二则,若是再与那些小心眼的对上,倒是徒增烦恼。我想着,还不如另给你寻个先生,学些实用的,倒是有益些。”
她说到这里,便看向向氏,笑着道:“你在闺中向有才名,如今又没什么事,不如将千柔收了当学生。也不必让她成为才女,只教她些琴棋书画,提升底蕴也就是了。至于旁的,我自会让教养嬷嬷叫她。”
向氏料不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吃了一惊,简直没有反应过来。
沉默了一小会儿,她才开口道:“婆婆有命,儿媳本当遵从,但儿媳才疏学浅,也不知能不能教好,还望婆婆另寻贤能。”
向氏可不傻,如今千柔与大房的简氏已经成了死对头,自己若是收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好处没半分,却会惹简氏忌讳。这样的事儿,谁会干呢?
二则,千柔竟然会选择给贵人做妾,这想法向氏也看不来。
有了这两项思量,向氏自然不肯应允。
听了向氏的回答,千柔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清澈,淡然,还带着一丝了然,让向氏生出一丝错愕来。莫非,这个女孩竟懂自己的心思?
正想着,那边太夫人却是哼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为我分忧了?”
自从向氏孀居,太夫人对她向来温和疼爱,言语之中,从没有如此严厉的时候。
如今她声音阴沉,丝丝不满流溢而出,令向氏脸色一凛,这才想起,之前的太夫人,素来是乾纲独断的性子。太夫人有言出口,下面的人只有遵从的份,若是敢与她对着干,岂能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