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李靖行回来,得知千柔将宋夫人直接赶了,自然并没有责怪,反而笑着道:“对于这种没皮没脸的人,就该用狠方法才行。”
千柔抿着唇笑,对于他站在自己这边,心里很满意。
千柔起身给他斟了茶,看着他问道:“你跟陈县尉谈得怎么样?”
李靖行皱眉,叹了一口气道:“不太好,我说起赋税一事,他起先很警惕,根本不接茬。我再三追问,他就看了我几眼,顾左右而言他。”
千柔沉吟道:“看来他并非不知情,而是信不过你。这样,我下个帖子,邀请他夫人胡氏来做客。我们私下聊一聊,再做打算。”
李靖行点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欢声道:“有柔儿出马,事情必定能成的。”
千柔斜睨他一眼道:“我只能尽力而为,你别抱太大希望。”夫妻两人谈了一阵,果然到了次日,千柔让人给胡氏下了帖子,邀请胡氏来做客。
等到了正日子,胡氏依约前来。
千柔迎着她,在后花园闲聊了一阵,便开门见山道:“今天邀妹妹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按理说,我与妹妹只见过一面,远远不到交心的地步。但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眼缘,我觉得,妹妹这性格脾气,很对我的胃口,这才想用心交结,妹妹别觉得我冒失才好。”
胡氏忙欠身道:“多谢郡主看重,郡主有话但说无妨。”
千柔颔首,露出笑容道:“做了女人,嫁了夫婿,除了在闺阁中打转之外,更应该辅佐夫君,助夫君一臂之力。我虽不才,却一直以当贤内助为目标,想来,妹妹也是一样的心思。我不瞒妹妹,我家老爷来静安县的时间虽然短,但一直很用心,发现官府存档的税赋账本,与实际征收的相去甚远。老爷想查清情况,不能不找帮手。陈县尉在静安县呆了两三年,内中情况,不可能一无所知。”
她说到这里,便盯着胡氏瞧,目光锐利了几分,正色道:“陈县尉乃进士出身,因为性情清高的缘故,屡次被排挤,可叹。但我想,但凡读书人,除了气节之外,心底必定还是有青云之志的。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单看陈县尉怎么选了。”
不得不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这句话非常对。
有最大的boss做靠山,千柔并不怕胡氏阳奉阴违,将自己的话宣扬出去,自然能够有什么说什么。
胡氏听了这番话,心中思绪滚滚,瞪大眼睛没有言语。
她跟陈县尉陈旻乃结发夫妻,情投意合,公事上,陈旻从没有瞒过她。
昨儿个陈旻回家,已经将李靖行有意查探赋税之事说了一遍。
因为摸不清李靖行的用意,也不信李靖行能将这事儿拿下,陈旻犹豫不决,一直推托不言。
接到千柔邀约,夫妻两个商议时,猜到可能跟这事儿有关系,便决定来了之后,见机行事。
如今,千柔只闲话几句,便直接转入正题,可见是个难得的爽快人。
见胡氏不言语,千柔继续道:“若是能查清旧年赋税,必定是大功一件。你不必担心我家老爷半途而废,也不用担心我们顶不住压力。想来,我是什么来历,你一清二楚。另外,我夫君做官,并不是为了求财,而是为了遂青云之志,往上面多走几步。我说句托大的话,当初我出嫁之时,有不少众人赠送的嫁妆,另外,我寻了个生财之道,每年总有几千两银子进账,足够一家大小开支。”
她勾唇浅笑,旋即很从容的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机会只有一次,妹妹回去后,请转告陈大人,若是信得过我家老爷,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知。若是信不过,那就继续过之前的日子,未尝不可。”
胡氏听了这番话,露出意动之色。
正如千柔所说,她是什么来历,大家都是清楚的。
李靖行并非寻常官员,绝不能拿寻常的眼光来看待。
跟着他混,没准儿,真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如此,却是比一味沉寂,要好得多了。
胡氏跟陈旻少年成婚,感情甚笃。
陈旻本是有大志向的,却一直不得志。
胡氏瞧在眼里,疼在心里,却苦于没有门路,不能助陈旻一臂之力。
如今,千柔的温柔对待、郑重提议,让她眼睛一亮,觉得自己似乎看到曙光了。
心思转了一转,胡氏便道:“郡主的意思,妾身明白了。难得郡主看重我家老爷,等我回去后,定然将郡主的意思转达,让老爷尽快做出决断。”
千柔见她说出这番话,明白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很是满意,微笑道:“时候不早了,你留在这里吃了午饭,再回去跟陈大人商量不迟。”
胡氏应下来,果然留下来吃了饭,这才起身告辞而去。
等陈旻归来后,胡氏便将千柔的意思转达了。
看着陷入沉思的陈旻,胡氏温声道:“我瞧着,佳禾郡主确实不负大义之名,李大人想来也是个好的。夫君是个有大志向的,难得如今遇上了机会,倒不如勉力一试。”
陈旻听了有几分心动,却又有些迟疑,皱着眉道:“赋税内情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这里面牵扯到何县丞。何县丞不止是世家子弟,后宫的丽妃,还是他的亲眷。且听说何家一脉单传,丽妃并没有亲兄弟,自是将何县丞看得很重要。李大人初入官场,根基不稳,未必能顶住压力。”
陈旻自是有自己的考虑。
官场内幕,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那么好操作的。
李靖行初入官场,自是有满腔热血,但一旦遇上了阻力,未必能坚持不懈。
如果将事情爆出来,最后却不能坚持到底,那么,出头之人无疑会遭受灭顶之灾。
当然,如果成功了,论功行赏,功劳也是跑不了的。
事关身家性命,陈旻不能不仔细考虑。
胡氏格格一笑道:“夫君多虑了,当今圣上乾纲独断,从不被后宫女人影响,丽妃又不是宠妃,不足为虑。”
压低了声音,转而又道:“圣上倾慕佳禾郡主之事,莫非夫君忘记了?佳禾郡主想办的事儿,我可不信会办不成。”
陈旻低声道:“此事我自然记得,但圣上近年来并没有异常之举,说不定,早就将佳禾郡主放下了。要不然,之前宴席上,宋夫人怎么敢跟佳禾对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