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站在外面,见齐崇光寒着脸出来,又是怕又是担忧,连忙跑进去。
进去之后,见蕾儿躺在床榻上,闭着眼满眼的泪,不由得魂飞魄散,颤声问道:“郡主,你怎么了?”想来想去,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难道是太子又死心不改……”
“不是!”蕾儿忍着泪,喝止了她,“别胡猜,别胡说,他对我很好,很爱我,你别疑心他。”
碧青大为惊讶,但也明白齐崇光一定没有干什么坏事,不然蕾儿不会是这个说法了。
她叹了一口气,问道:“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蕾儿自是不肯答的,闷着声音有气无力的道:“别问了,你给我弄点吃的来,我已经没力气了。”
碧青听了只得不再问,准备了吃食送过来,又让人给齐崇光屋里送了些。
这两个祖宗,昨天一天没出门,还不知饿成什么样了。
然而等饭菜送来,蕾儿只勉强喝了一小碗参汤,就摇头不肯吃了。
碧青急得跳脚,劝了又劝,无奈蕾儿听不进去,弄得她也没法子了。
齐崇光出了蕾儿的闺房,步回自己的住处,心底的怒火、痛惜几欲燎原。
他怎么都没想到,蕾儿跟他生分,是因为自己的身体。
虽然难受又愤恨,但这样的事儿,却是不能寻高无莫等商议的。
蕾儿身体有瑕,此事若是宣扬出去,他与蕾儿的未来,必定是万分艰难的,更会惹来滔天的闲话。
他绝不能让蕾儿陷入困境,绝不能给彼此的未来多增阻力,只能将这秘密闷在心里,自己想办法解决此事。
当务之急,自然是解开蕾儿的心结。
虽然自己万分真诚,但蕾儿如今陷入自怨自艾中,根本就不肯跳出来。
另外,还得收拾沈四那个贱人。
之前她就上窜下跳,如今更好了,直接对上蕾儿,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虽然蕾儿遇刺与她无关,她只是泄露了机关,但齐崇光心底的恨意,却不会减少半分。
她明明跟蕾儿做了几年的姊妹,如今露出真面目来,真是下贱至极。
敢算计蕾儿,想攀上自己,这种不顾廉耻之人,弄死一个,少个祸害。
命肯定不会给她留下的,关键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让她死得颜面无存,更要让她在临死之前,承受非人的遭遇,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正想着,侍女们将吃食端了进来。
齐崇光叹了口气,胡乱用了些,继续枯坐着沉思。
再过一时,侍女花月进来,眼神很奇异,一面行礼一面瘪着嘴道:“太子,沈家四小姐让丫鬟来传口讯,约你在茶楼一见,有要事告知,让你务必去一趟。”
她虽然年纪小,却也明白这事儿有些不正常,但那丫鬟言之凿凿,非让她来传讯,还说一定要照办,不然会误了大事。
齐崇光目光一挑,眸中迅速闪过一抹狠厉。
正要找那贱人的麻烦,那贱人倒是自己撞上来了。
也好,立刻就将她解决了,再接着哄蕾儿。
他想了一想,便道:“我可没那闲工夫,也不爱去茶楼。这样,你回禀她,就说李郡主昨天到现在,一直躲在房里哭泣,不肯说话也不吃饭,我觉得她可能是撞上什么了,打算去城外的寒山寺祭拜一番,求个平安福。”
他冷笑,旋即道:“你告诉她,她若有意的话,可于午时去寒山寺寻我,过时不候。”
花月听了这番话,整个人都懵住了。
齐崇光却是眯起眼道:“愣着做什么?快去回复了,若是说错一个字,小心你的皮。”
花月身子一抖,不敢聒噪,连忙起身去了。
这里齐崇光唤过高无莫,吩咐了几声,目中冷如冰雪一般。
沈家,沈欢颜得了丫鬟的回话,连忙对着镜子重复打扮了一番,又让底下的人备车。
昨天下午,尹瑶草回来后,就将她训了一顿,责怪她泄密令蕾儿痛不欲生。
当着她面,沈欢颜一直低着头,露出受教歉疚的模样。
等尹瑶草一离开,她却是忍不住,无声无息笑了起来。
李蕾儿如今有多心痛,多绝望,她是可以想象的。
但这根本不够,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让李蕾儿伤心,而是到齐公子身边去。
她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也仁至义尽,愿意为李蕾儿保守秘密,只求能在齐公子身边有一个安身立命的位置。
偏偏李蕾儿翻脸无情,直接就严词拒绝了。
既如此,自己何必再跟她客气呢?自是要将她不能生的事儿告知齐公子,让齐公子明白,爱她娶她根本就不值得。
当然,齐公子正对李蕾儿情浓,闻讯之后,必定也会伤心的。
这时候,她自然该好好安慰一番,让齐公子见识到自己的绝世风姿,柔情似水的一面才好。
沈欢颜浮想翩翩,唇瓣情不自禁绽开笑纹来。
一刻钟后,听得在李家附近蹲守的小丫鬟回来报讯,说齐崇光的确骑马出门了,沈欢颜大喜,忙也上了马车,往寒山寺而来。
沈欢颜一直催着车夫快一点,很想尽快赶上齐崇光。
一路无话,等出了城,离寒山寺只有一里路时,突然车夫将马车停下,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路上倒了棵大树,根本过不去。
沈欢颜掀开帘子看时,果然如此,登时急得不行。
她下了马车,四下望了一望,果断道:“反正路也不远,咱们一起走过去吧。”
一语未了,忽然从树林中冲出一伙汉子,从四面将她及其他几人围住,调笑道:“好美的美人儿,这是要与情郎私奔呢。找什么情郎?这么缺男人,不如跟咱们大家伙一块乐,既热闹,又能尽情爽一爽。”这话引起一阵哄笑和叫好声。
沈欢颜哪里经过这样的场景,登时心惊不已。
见她容颜如画,有个男子骨头都酥了,眼中射出淫邪的目光,倒是越发垂涎了,一声不吭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沈欢颜。
沈欢颜顿时感到被一股大力连胳膊带腰都箍住了,一股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这还不算,那人还扣住她的下巴,一下子就咬住了她的红唇。
沈欢颜惊恐欲绝,呜呜挣扎,却根本比不过那男子的力气,反而被扇了两巴掌,登时就晕了过去。
其余那些汉子却是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哈哈大笑,围着那车夫暴打了一顿,二话不说将人直接揍晕了。
至于沈欢颜的侍女,自也被拉扯轻薄,身不由己。
一群人如狼似虎,将沈欢颜和那两个侍女拖进林子里,肆意轻薄奸淫。
等将该干的事儿都干完了,突然有一群人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
临清县县衙,陈元章最近正为全县的治安焦头烂额,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午时,他忙完了回了后衙,还没吃口茶歇息呢,就有衙役来通报:城外出了大事,有三个女子被一群歹徒劫走奸淫,正好有位姓高的公子带人经过,将那群歹徒抓住了。
陈元章吓一跳,连忙让人升堂。
等那姓高的公子与一众歹徒走上堂来,陈元章仔细一看,竟是高无莫,登时腿都软了。
才出了暗杀一事,自己已经加强戒备了,为什么这么快又出事了呢?
这也就罢了,怎么偏偏撞在这位爷手上了呢?
他心底又烦躁又害怕,高无莫却是似笑非笑看了他几眼,令他不得不镇定下来,开始审问。
审了才知道,那伙歹徒却是城中的地痞帮闲汉。因近来陈元章命底下的人四处巡逻,他们收入锐减,连喝花酒的钱都没有。今儿个无意中却听人说,有个商户人家的小姐因动了春心,约了个书生,席卷了家中许多财物,约在寒山寺附近见面,要远走高飞去过逍遥日子。他们便动了念头,要去半路打劫,抢了这不义之财,让那两人吃个哑巴亏。
谁知道去了之后,就见那小姐貌美如花,真真是个从未见过的绝色,比青楼的头牌还曼妙勾人,登时无法自拔起了色心,这才闹出事来。
陈元章听完额头跳了一跳,问起那三名女子,却早已经昏死过去,被高无莫一行人放在马车里,拉到县衙门口了。
陈元章叹气,看着那群歹徒,问他们可知道那小姐的身份。众人自是摇头说不知道,一脸茫然之色。
这里正混乱着,马车里沈欢颜却慢慢苏醒,记忆也慢慢回来了。
男人猥琐的面容、淫贱的笑容、撕裂的衣裳、身上骇人的酸痛……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让她明白,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沈欢颜身子猛地抖起来,似筛萝一般,牙齿格格作响,恨不得晕倒过去。
这时却听得外面有人道:“哎呀,我听到响动了,是不是有人醒了?”
一语未了,已经有人将帘子掀开来,旋即有不少人涌过来,争着看热闹。
开玩笑,富家小姐约人私奔,之后又被人奸淫,这样的好戏,一百年都遇不上一回。
之前陈元章一上堂,来这里看热闹的人就不计其数。
等到审了一会儿,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兴奋。
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沈欢颜一醒来,就迎上一大群人好奇又猥琐的目光,羞愤欲绝,双眸一闭,登时又往后面栽倒……
这时,却有人叫破了她的身份。
陈元章大吃一惊,忙让人去通知沈家。
沈家当家夫人得知后,眼前黑了一黑,当机立断,说自家的四小姐根本就没出过门,外面那一位必定只是长相相似罢了。
衙役们回禀之后,陈元章倒也明白沈家人的用意。
毕竟,这事儿简直太丢脸了,沈家若是认了,今后就不用做人了。
为了一大家子,抛弃一个被人轮流奸污、声名狼藉的女子,这事儿沈家做得出来,旁的大户人家也会做出同样的应对。
陈元章便没有在上面多纠结,直接将这群歹徒按律法处置了。
至于这三名女子,因着高无莫在跟前,他自是不能随意处置的,便让人送进善心堂去。
等都安排好了,他这才看向高无莫,赔笑道:“今日之事,多亏高公子施加援手,不然,这三名女子必死无疑。”
高无莫淡淡而笑,捧了他几句,施施然出来了。
等回去后,他进了齐崇光的房间,将事情的经过告知。
齐崇光正独自斟酒饮着,听了高无莫的禀报,勾唇淡淡道:“失贞、被逐出家门、名节尽毁,于一个女子而言,应该算是生不如死了。”
他唇角弧度冷冽起来,声音冰寒:“可是孤仍旧不满意,孤本应当跟李郡主开开心心回京,情意绵绵静待大婚,就因为她这贱人,因为她的私心,令李郡主痛不欲生,再不肯与孤在一起。”
他越说越悲愤,将手里的酒杯往地上一砸,眉间是挥之不去的伤痛:“无莫,孤心里好难受。李郡主不止才貌双全,还心怀天下。她年少就立下行医济世的志向,与孤心许之后,她从未起过风花雪月之念,反而一心为大局着想。为了让孤能深切体会百姓疾苦,狠下心肠将孤带进西湾村。那段时间,孤日日劳累,但孤明白,李郡主心里必定是备受煎熬的。终于孤读懂了她的苦心,到头来,却经受了这样的变故。”他说到这里,伏在桌案上,身子发起抖来。
少年得意、风度翩翩的太子,在此刻,却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寻常男子。
高无莫叹了一口气,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齐崇光咬牙,继续道:“孤真是想不明白,那尹大夫,谁要她多事多嘴?李郡主身体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孤情愿李郡主什么都不知道,欢欢喜喜嫁给孤。若能得她相伴一生,即便来日膝下凄凉,孤也不会介怀的。”
有时候,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也要懂得满足。
高无莫听了这番话,沉默半晌,叹气道:“太子年轻,这样的话自是可以轻易说出来的,等来日陷入无嗣的境地,如何能不生怨?”
齐崇光听他这番说辞,跟蕾儿倒有几分相似,愣了一下,才厉声道:“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我?是,但凡是男子,都想有自己的血脉,孤自然也是一样的心思。但同时孤也明白,人生在世,没有十全十美的时候。孤少年得志,上天还肯将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赐给孤,孤已是心满意足。有她相伴左右,孤还有何憾?若她能治好,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能,来日过继两个孩子,养在她膝下,如此一生,孤再无所求。”
高无莫见他一脸忿忿不平之色,语气中又不乏一往情深,只觉得一颗心被揪了起来,仿佛对他的感受,有几分感同身受一般。
他闭一闭眼道:“太子,是属下说错话了。”看着齐崇光,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既然不介意,为什么不跟郡主说清楚呢?”
齐崇光苦笑道:“你以为孤没有说吗?但李郡主心结难解,根本就听不进去。事到如今,孤真是宁愿她没有那么爱孤,宁愿她自私一些。”
恋人的心态,只有彼此能懂得。
蕾儿一心一意只顾念着他,盼望他过得好,至于自身,却并不顾惜。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是不肯占据太子妃之位,担心会令他无嫡出子女。
倘若她自私一些,倘若她心底的爱意没有那么深,她倒是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嫁给他。
可是,偏偏她不肯自私,只打算跟他断绝来往,放他去寻觅更好的女子。
他却不知道,在他心目中,世间始终只有她是最好的,旁人如何,他从不肯多看一眼。
以前如是,如今如是,今后也绝不会变的。
他已经中了她的毒,情愿一生只爱她,不复醒来。
高无莫皱着眉道:“事到如今,殿下打算如何呢?”
齐崇光攥紧拳,叹了一口气,声音却是坚决不移的:“她的脸受伤,是因为孤,如今身子受损,与孤也脱不了干系。可以说,孤是她命中的灾星。但就是这样,孤仍旧不能放开她。孤此生因她识得情滋味,再无第二人能入眼,在孤心目中,只有她才会是孤的妻子,独一无二的妻子。”
他看向高无莫,旋即道:“沈四声名狼藉、下场难堪,沈家名声也受到了些影响,总算出了孤心中一口恶气。既然此间事情已了,孤自是该带着李郡主回京去。一则四处走动一下,让她散散心。二则,一路上孤自会温柔劝导,回京后还有良医及亲朋好友,想来,李郡主应该能慢慢放下心结,重新振作的。”
高无莫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但愿李郡主能尽快想通。”
齐崇光叹气,起身道:“孤去瞧一瞧她。”说着果然迈着步子,往蕾儿房里而来。
进来后,见蕾儿往里卧着,一动不动,碧青端着药站在床边,一脸无奈之色。
齐崇光进了门来,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了,便对碧青道:“给我吧。”
碧青早已经无计可施,闻言只好把药碗给他,自己退了出去。
屋里没外人了,齐崇光在床榻旁坐下,柔声道:“蕾儿,这是补药,起来喝一口。”
蕾儿不理,不声不响也不动。
齐崇光一手拿碗,一手便将她抱起来。
蕾儿身心俱疲,虽然吃了点东西,但心中抑郁难解,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齐崇光将她拥入怀中,见她闭着双眸,便道:“好妹妹,乖一些,把药喝了,养好自己的身子。”
蕾儿低着头不看他,低声道:“你别理我,也别来烦我,求你了。”
齐崇光柔声道:“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的话?我的心是不会变的,我最在乎的是你,最盼着能跟你相守一生。”
亲了亲蕾儿的脸颊,接着道:“但你若一定想给我生儿育女的话,若这是你期盼的,我也一定会让你达成心愿的。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等将来成亲了,你夫君定然好好疼爱你,让你怀上的。”
蕾儿听了这番话,脸色透出一丝红晕来,闭上眼睛,歪过头去:“你找旁人给你生孩子去,别拉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