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通身着黑色朝衣,最外面依旧披着为张太后守孝的白布,衣冠穿戴得十分整齐,但是黑瘦的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尽管如此,张通在众人面前还是站直了身躯,对着常起说道:“常公,可否上前借一步说话!”
“常公莫要上去,小心有诈!”看见常起策马移步,一旁的杨安赶紧劝了一下,但是常起没有停下来。一直打马到张通身前,才下了马,一样昂然站立在张通身前。良久后才开口说道:“相王想通了?”
张通见常起来到了身前,放低了声调对着常起说道:“如果孤王伏诛,常公在天子面前打算如何自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是天子舅父,常起如果杀了他,还怎么面对天子了。
“某心中自由计较。”常起话中带话,并不说透。
“既如此,常公能否放小侄张高一条生路,仅此一条,再无他求。”
“张高从入京以来就是这上林宫卫尉,倒是不曾为恶,不杀也无妨。”
“那就好”得到了答案的张通不再理会常起,径直走到了其余诸僚面前,对着众人喊道:“今日诸公前来,无非就是为了孤王这项上人头,今日孤王给你们了!”说罢,拔出佩剑在众人面前自刎。
待剑落地那一刻,张通已经没有多少知觉了,只有隐隐约约听到宫门楼上有人在喊“不要。”但是割破的喉咙,血正在不断的往外冒着,此时的张通再也无法给出任何回应了。
那一刻,他只能看到眼前不断的闪现着一些片段。
他看见了他父尊被活生生打死,他在哭;他看见了他为了报仇四处寻策,他在急;他看见了姐姐成为皇妃,他在笑;他看见了衣锦入京拜相封王,他在狂;但是旋即画面直转,他看见了姐姐的灵堂,他在叹;看见了常起等人刀兵相逼,他在怒;看见了自己倒在了地上,看见眼前一片漆黑。
此时宫门楼上的姜或和张高连忙跑了下来,张高一把趴在张通躯体旁边,不断的磕头痛哭。一旁的姜或此时已经气得瑟瑟发抖,抬手指着常起怒道:“刚侯,朕乃天子,你竟然敢在朕面前逼死朕的舅父,今日之仇,朕必定记住终身。”
天子之怒,常起并不愿意直接面对,后面的诸臣也不愿意直接面对。
一旁的杨安会意,直接走了出来对着姜或说道:“大夏立国百年,出了张通为祸,天子还想独安吗?”
“你什么意思?”看到杨安直逼上前,姜或不禁后退了几步。
“太祖皇帝祖训,在陛下位上为陛下舅父所僭,陛下还想独安吗?”杨安又大声说了一遍。
听到杨安又大声说了一遍,姜或心中瞬间明白了,他们这是要来逼宫了!自知杀了国舅,天子一定会记恨在心,干脆要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要逼自己退位。看这架势,应该是常起等一帮公卿不愿意背上逼迫天子的骂名,让一个小将出头了。
猜透了常起等人的心思,姜或反而不再畏惧,直接对常起说道:“一年前,叶老丞相和刚侯一同去广陵国,说要接朕来安夏当这大夏国君,当时朕对刚侯也是十分敬重,今日刚侯又要废朕,明言即可,何须他人代劳。朕知道你自诩大夏国士,不会谋朝篡位,不过朕乃孝恭皇帝最后血脉,你好歹也是孝恭皇帝的托孤大臣,今日若废了朕,难道要让皇位落入旁支吗?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孝恭皇帝!”前面几句话说得还十分平静,但是越说到后面,姜或愈发激动,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陛下且先退回乾元室休息就是,其他的,臣自会处理!”常起并不想正面回答姜或的话,而是示意左右把常起带回上林宫。
“刚侯!你们究竟想对我怎么样直接说出来,朕可不会怕了你们!”姜或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并不甘心。
但是此时两旁的士卒已经一人一手上前拉着姜或往宫内走。
姜或被两个士卒拖曳,更是怒火冲天,已经失去理智的大喊道:“放开朕,朕乃天子,你们拖曳天子,朕要诛你们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