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如从来没有出过正阳县,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家里,连县城也很少去。几千里外的地方,坐马车几天,再坐船几天,再坐马车十来天,她简直想象都无法想象。
窦清幽就跟她将建宁府长什么果子,见了哪些吃食,又说几句闽南话。又讲赣州府的橙子柚子橘子特别好,没有都有贡桔拉到京城去,那边的话不好学,她只会简单的几句。又说韶州府那边的各种名吃,离海边近了,有很多海鱼海鲜,还有贝壳。
唐宛如听的津津有味,也满心向往起来。
看两人已经熟稔起来,有说有笑的,唐宛玉忍不住笑了,也不多插嘴。果然人家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窦四娘跟着舅兄出去一趟,回来眼界这么开阔了!
窦清幽是在那些地方待过很久,更去过很多次,对那边了解。真去一趟,也不可能摸那么透。跟唐宛如说了半天话,又让樱桃拿了从南方带回来的贝壳海螺壳出来送给她。
“其他的都分分给人了,这些个给唐二小姐带回去,拿着玩吧!”
唐宛如稀奇的看着那形状漂亮的贝壳和海螺壳,“怪不得那些人都夸你好,光是能去一趟南方,就见识这么广阔,就非同一般人了!”而且她的确长得很标致!怪不得杜家的少爷不愿意娶雷淑敏了!
“行走在各地的商旅有很多,还有文人士子,武学兵丁,他们每一个都见多识广。不然孔夫子也不会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了。”窦清幽笑笑。
唐宛玉也在一旁夸她,“窦四小姐不仅见多识广,学问也是顶好!都说你酿的果酒比那些熟练的酿酒工都好呢!”
“那今儿个唐小姐和唐太太就留下,也尝一尝我酿的酒吧!”窦清幽留客。
她们本就是来结交的,唐宛玉自然应好,“实在是叨扰了。”
窦清幽吩咐樱桃去厨房传话儿,做上各种口味拌面,炖个腊鸭,做腊鱼,再看着配些菜,再醒上一些葡萄酒和西瓜酒。
朱氏已经跟着梁氏尝过了西瓜酒,赞不绝口,“没想到你们连西瓜都能酿成了酒!可真是了不得!那西瓜酒冰镇一下,又有西瓜的清香,还有果酒芳香!我喝着倒是比其他的果酒都要好呢!”
“等会回去,给唐太太带上一坛子,也是今年刚刚酿成功开始酿制的。你们回去也可以试试!”梁氏说着,又引她回了家。
等饭菜做好,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配料,竟然果酒拌面,三人都吃的很是心满意足,连赞爽口。
“这个面,酒楼里卖的就很好,没想到今儿个吃到了更正宗的!”唐宛玉到洺河酒楼吃过。
现在镇上还有过路的行脚商,都喜欢到洺河酒楼去吃饭。尤其这个时节,叫上一大碗拌面,俩小菜,一壶果酒,吃完那叫一个从身体到心里的舒服!而且有些小菜做的,那口味吃完就还想再吃!
果酒拌面,酸甜口味拌面只能算是小吃食,配着吃几口,爽口好吃。所以全都是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也就只有那些有钱有闲的才会那么点了,悠闲的品尝。
吃完饭,看阴天没有毒日头,窦清幽就让转运拿了鱼竿,去洺河里钓鱼。
唐宛玉虽然是娃儿的娘了,看她们兴致勃勃,也想跟着去看看。也担心唐宛如心结在,跟窦清幽聊不好。
梁氏却拉了朱氏一块也来钓鱼,“洺河里还是有些鱼的!运气好了,能钓上来好几条!也有大的!”
朱氏哪里钓过鱼,看梁氏好像很会,也只好跟着一块过来。
一人一根鱼竿,挂上香蚯蚓,挂上鱼饵,扔进水里等着。
夏风热热的吹到脸上,耳边听着河水哗啦啦的流动声,低声说着话。
不时就有鱼儿咬钩,唐宛如拽着鱼竿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忙又镇定下来,把鱼钓上来。虽然一条半斤多的鲫鱼,但自己能钓上来活蹦乱跳的鱼,让唐宛如忍不住露出笑脸,“我钓上鱼来了!”
这一片窦清幽让转运提前喂了窝子,所以,不大会,几个人都钓了鱼上来,鲫鱼,鲤鱼和草鱼,也有大的二斤多的。
玩了会,酿酒坊和龙须面作坊又开始上工了,三人也忙告辞了。
看她们回来,脸上都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唐秀才就知道这一趟过去获益匪浅,二闺女已经一扫之前的颓丧仇郁。
唐宛如看看他沉着的脸,期哀上前两步,愧疚的扑通跪下,“爹!娘!是女儿不孝,对不住你们,辜负你们教养之恩!”
朱氏看着,眼眶一下子就酸涩的涌出眼泪。
唐秀才也心里感慨,“养不教父母之过也!”
唐宛玉知道妹妹也一直很懂事,性子柔婉,被窦大郎骗了,也没想到要跟他私下暗通曲款。拉着她起来,“好了!快起来吧!爹娘也都是恨铁不成钢,怒恨你被奸人蒙骗!吃了这个教训,以后一定好好地!咱们家也会慢慢的拨云见日,越来越好的!”
朱氏擦擦眼泪,连连点头,“今儿个去了洺河畔,才看见人家的闺女教的多好!宛如出事也是怪我!以后好好地过!”
唐宛如看看她,又两眼含泪的看看唐秀才,“我以后再也不浑浑的过了!窦四小姐还去过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书,会酿那么好的果酒,还教了我育苗。我以后也在家里育苗果树,学着酿酒!她给了我一包枇杷树种子呢!”
唐宛玉也道,“窦四小姐还真不是个简单的小娃儿,通身的气派像个大家小姐,比宛如还沉静沉稳。她们还酿出了个西瓜酒!今儿个我们就带了一坛回来,还有两小坛子枇杷酒和荔枝酒。”
看二闺女振作起来,唐秀才长吁一口气,“把酒拿给我尝尝!要是西瓜能酿酒,咱们今年还能赶上,还能再买些西瓜来酿一批西瓜酒呢!”
朱氏让仆从把酒搬到厅堂桌上,跟他说西瓜酒咋酿的。
唐宛玉拉住她,让唐宛如说,“窦四小姐也跟你说了!你说说!”
唐宛如还从来没有担过这样的事儿,家里大姐聪明贤良也出色,弟弟一心只念书,她夹在中间,浑浑的过……
明白大闺女的意思,唐秀才也看着她,“那你说说,这西瓜酒咋酿的!”
唐宛如一阵振奋,忙回忆着,讲述了酿西瓜酒的方法,“……要是哪一个的瓜好,要把种子留下来,咱们自己不种,也可以让别人种!用草木灰和上糊在墙上就行了!”
方法都是差不多的,唐秀才想了想,“我现在立马去想办法买一批西瓜回来,这酿西瓜酒的,你也跟着酿吧!”
唐宛如连忙应声,她也能成为家里有用的人了!又把窦清幽给她的果树种子泡上水,准备现在种上,反正她说了,现在种也不晚。
西瓜,唐秀才很快就买回了两大车,准备先试酿一下。
唐宛如换了家常的粗布衣裳,也下手处理西瓜,跟着一块酿制西瓜酒。
村里人见了,虽然还是不太敢抬头挺胸的打招呼,不过还是腼腆的招呼一声。
总之全家人自始至终都不承认唐宛如被窦大郎玷污过。渐渐的也越来越多人相信,觉的窦大郎就是贪图唐家好亲事,故意毁坏唐宛如的名声,那些恶言传嘴的才最可恶!何有福那种人肖想梁氏,不就是痴人说梦!?
很快,唐宛如育的枇杷树苗长起来了,西瓜酒也没有坏,酿成了。
“多亏了梁太太和窦四小姐教的,你要不去谢谢人家!”朱氏十分鼓励她跟窦清幽交好。听她讲讲外面的事,也没咋劝,就让二闺女想开,也振作起来了!这样的女娃儿能结交,只有好的!
唐宛如还有些不敢,不过她心里塞满了成就感,想找人分享。就跟朱氏又过来洺河畔,拿了她养的枇杷果树苗,酿的西瓜酒,绣的帕子,荷包。
朱氏选了两支小花钗,一支银簪,两支毛笔带上做谢礼。
窦清幽正在捣鼓着酿玉米酒。
新鲜的玉米棒子,刚刚能啃,她说了句想吃玉米棒子,结果作坊里干活儿带了一堆来,吃不完,就想酿些玉米酒。
闵夫子看她捣鼓的认真专注,既觉的有点自豪,又觉的有点无力。这个弟子极为聪敏,但对她教的东西都不怎么上心,除了下棋,琴到现在都弹不好。可她学东西又极快,尤其酿酒天分极高,酿出的酒堪比那些酿酒大师傅,她才十一岁。
“小姐!唐太太和唐二小姐来了!说是枇杷树果苗长起来了,西瓜酒也酿成了,来找小姐看看呢!”苏梨过来通禀。
“好!”窦清幽应一声,“你去喊太太了没?我收拾完。”手下继续忙个不停。
“转运已经去喊太太了。”苏梨回道。
窦清幽加快动作,忙完手下的活儿,这才停下,收尾工作留给苏梨,她洗了手,脱掉围裙去前院见客。
看她穿着家常的蓝紫色比甲,简简单单利落,头发也简单利落的绾了个篡儿,朴素简单,粉白的小脸却难掩清丽。
朱氏心里想了下自己的儿子,又打消了想法。不说他们家现在已经比不得她们,以后怕是差的越来越远,只怕没有可能。
听着唐宛如分享成就的喜悦,梁氏也笑着夸了几句,“说不定唐二小姐再过一两年,也成酿酒的大家了!”
朱氏嗐了声,“能好好的我就谢天谢地了!赶上窦四小姐两分也是好的啊!”就跟她说起买山地种果树的事。她听说她们家买了一大片的山地要种果树。
已经不少人知道,梁氏也没啥好瞒着的,就笑着道,“葡萄酒卖的好一点,就准备以后多酿些葡萄酒。在下河镇那边买了三千亩坡地,准备都种上葡萄呢!盖个葡萄酒庄!”
朱氏吸了口气,“三千亩都种上葡萄!?”就算是坡地,三千亩也要不少钱,关键还是果苗,全部都种上,可不是几百两能成事儿的!
梁氏应声,“都种上葡萄!”又让他们家也可以多种些葡萄,因为果酒里面,就数葡萄酒最好卖,也容易卖上价钱。
朱氏想到梁家成了皇商,她们家也跟着去了南方开办酒庄,只怕会越做越大,就打消了想法,专心跟梁氏结交。
得到窦清幽的肯定,唐宛如也很是高兴。窦清幽送了她两本书,一本是酿制各种果酒的集册,一本各种常见果树养殖方法。都是她自己整理的。
唐宛如看还有配图,“你果然是厉害,连书都出了!”
“我这是窃取广大酿酒师和果农们的智慧精华!”窦清幽笑道。
上面著的只是整理者,樱桃练字的时候抄的。
“能整理成书,也是极为厉害了!”唐宛如看着她道。
回到家,就不爱那些诗词和针线了,不是看她养的果树苗,就是帮着酿酒,闲空档里就翻看那两本书。
庄妈妈跟着李走运出去采办补药和药材,也捎回来了一本书,厚厚的。
李走运解释,“小姐总是喜欢买那些杂书,奴才顺道又去书局,就见到有人在卖旧书,里面就有这本《奇闻杂谈》。我们就顺道买下来了!花了二十两呢!”
窦清幽翻开,摸了下纸页都不一样,又看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竟然还有关于外族异人,关于外族语言的。
“看小姐喜欢这类的书,又说是万事通,囊汇百科,就没多想直接买下了!看样子是珍藏的书呢!”庄妈妈笑道。
窦清幽大概翻了翻,都有些吃惊了,不说囊汇百科,各种杂谈几乎应有尽有,简直可以说是百科全书了,又看著书的人,整理者单字一个燕,“这书别说二十两,再翻两倍也能买!”
“这么说,这书真是买值了!?”庄妈妈笑问。
“嗯!买的很值!”窦清幽点头肯定。
李走运就笑了,“这书既然好,那卖这书的人肯定是个败家子!”
庄妈妈余光瞥了他一眼,“败家子倒是很多,有些不知道东西珍贵的,就胡乱卖了,让别人捡个漏。”
窦清幽应声,“一人奖一壶白葡萄酒!”
看她抱着书入神的翻看起来,庄妈妈笑着谢过,和李走运去领赏。
家里虽然酿着酒,但也不是随便喝的,酸甜爽口的果酒,真放开了喝,一家大小十几个,能喝掉几百斤。所以,谁领了差事,办的好,就会奖赏一壶。
窦清幽看书练画的时间全用来看那本《奇闻杂谈》了,上面竟然还有些涉及后世的,虽然说的只是模糊的皮毛,但也称得上神奇了。
刚开始窦清幽怀疑这本书跟容华送的那两本出自一个人之手,只是越往后看越发觉不是。东西虽然散乱,但通篇的字迹,阳刚中透着凌厉之势,和容华的风格就南辕北辙。
越往后看,她越怀疑,整理这书,或者说透露这些的人,和她来自同一处。
叫来庄妈妈问她,“你知道大楚有多少邦交国吗?朝廷或者你知道的,有多少人学了外族人的语言的?”
庄妈妈想了下,“这个老奴也不太清楚,只听人讲过,咱们大楚和高丽,东瀛都有邦交往来,和西域那边诸国也多有来往。曾经还有黄头发蓝眼睛的人来过大楚!老奴只是个下人,也就听别人说说。”
窦清幽看她一眼,“听别人说说,已经听说不少了。”
庄妈妈笑着道,“小姐咋想起来问这个?学那些话的都是朝廷里官员,邦交需要的。”
“看到好奇的地方,就随便问问。”窦清幽道。
见她没有别的问题,庄妈妈就端来一盅茶,下去忙她的。
家里请的终于到了。
窦三郎和秦寒远,梁二郎正好沐休,都跟着一块过来。
窦小郎也正沐休,接到信儿,早早就在家里等着了。
看来人身材高大,麦色的皮肤,一双冷沉的黑眸,二十五六的样子,一身凌然之气,看着就很厉害。
窦小郎很是激动兴奋,恨不得立马上去拜师父。
梁氏也很是客气的问了武师的情况,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师父学武长大的,叫顾升。
“为什么要来做武师?”梁氏又问他。
顾升眼中闪过一丝忧色,“我缺银子!也教过别人,不想看那些勾心斗角的,你们家的给的束脩少点,没有麻烦事儿。”
秦寒远找的人,梁氏自然也信得过,不过该警惕的可一点不能松懈,把啥啥都打听了一遍,又看了他的武功,见他打拳打的虎虎生威,一提气就上了房,就留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