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辰顿时住了口,看着她。
窦清幽冷厉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你诬害抹黑我们兄妹是何居心,我警告你,我兄长学识非你以为的那么浅薄,我也并没有被送给任何人攀附权贵!以他的学识,根本不用攀附任何权贵!”
“你……你怎么到现在还为他兜着!?你别看他现在风光无限,他最多也就是个小小翰林院编修,一个七品小官。难道卖你一次,以后想要升官发财,再卖你一次!?你都听之任之,由着他!?”沈良辰还在拯救苦海中的她。
窦清幽冷笑,“说到底,是你们自己没有考好,就嫉妒生事!我兄长没有攀附任何权贵!他真才实学!你们就是比不了!却来肆意诬害抹黑,实在是给杏林士子丢尽脸面!不配为人!”
“你……”另外两人听她骂人,也气怒起来。
“窦小姐!你…”沈良辰上前一步,要再劝诫她。
庄妈妈上来踹了他一脚。
沈良辰惨叫一声,被踹的摔倒出去。
另外两人也没有跑掉,被庄妈妈一人狠狠踹一脚出去,三人摔成一堆。
“呸!我们大少爷名师出高徒,你们自己学识浅薄,没有考到好名次,之前诬害抹黑我们少爷没跟你多计较。还无耻不要脸的找上门来!简直猪狗不如!”庄妈妈吐了一口,咒骂。
沈良辰指控着庄妈妈,“如此粗卑暴烈的奴才,你竟然也留用?是不是窦孝征给你找的!?”
窦清幽忍了又忍,终于怒一声,“麻痹!再来直接打!”
樱桃已经拿了大扫把出来,“倒着打!我先打花了他们脸!让他们一次次的无耻不要脸!”
沈良辰可是被打了好几次,挨成习惯了,另外两个同进士一看竟然真的要打他们,赶紧爬起来,拉着沈良辰就跑。
“别跑!”樱桃叫喊着,在后面追。
这么一喊,三人跑的更快了。那扫把上面都没叶子了,全是细细的竹子枝,要真打在脸上,刮花还是小事,扎进眼睛里,能把眼睛扎瞎了。
樱桃追到巷子口,这才骂了两句拐回来。
又看热闹的也忍不住指责着骂两句,还有人不相信的,问樱桃,“榜眼郎是师从何处?哪个鸿学大儒门下的?”
樱桃一听这话,就带着歧义,“说的好像你知道都有哪些鸿学大儒一样!”
“要是我们都不认识的,也不算是啥鸿学大儒了吧!?”
“樱桃!回来!”窦清幽叫了她回去,上门落闩。
“少年英才招人妒!”庄妈妈抿着嘴说了句。
樱桃忍不住阴谋论,道,“是不是那沈良辰家是酒商,知道了我们家就是开创酿造果酒的,所以故意来找事的?”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她们家不光果酒酿的好,还有新酒呢!而且今年也要参加斗酒大会的。
几个人恶意揣测一番,立马给沈良辰从神经病定义到阴险奸恶的小人。
琼林宴上,窦三郎低调沉稳,从容不迫的表现,立马征得了几位大臣的青眼。
新科状元被授职翰林院修撰,窦三郎和探花郎则被授职翰林院编修。
宴会后面明启皇帝就提前离场了。
那些士子们就纷纷朝程居迁等大臣敬酒,又说谢师宴的。
窦三郎也跟着新科状元一块上前敬了酒。
程居迁笑着称了句少年才俊,有人打趣窦三郎有没有说亲,要给他做媒。
窦三郎笑回家里在安排。
一直到很晚才散了。
窦三郎急急回到家,见窦清幽果然还在等着他,撩起衣袍上前来,“四妹!”
窦清幽坐在厅堂里的灯下看书,见他回来,扬起笑,“喝了多少酒?”吩咐樱桃去拿醒酒汤。
窦三郎笑着坐下,跟她讲琼林宴上的事,讲见到的几位朝中大臣,讲皇上。
兄妹俩说了半天话,窦三郎喝完醒酒汤,慢慢缓和过来,窦清幽催着他赶紧去睡了。
次一天起来,就是接连的谢师宴,同科好友宴。
因为年少得志,窦三郎走过去就受到一片瞩目的,一片质疑的。
程居迁在家中设宴招待他们,几个人说着就说到了诗词对练上
吃的窦三郎都要腻到心里了,喝的胃里抽疼,才总算停了下来。收拾了到翰林院去任职。
刚到地方,窦三郎就吃了一惊,看着那个身着一品大员官府的老者,快步走上去行礼,“夫子!?”
其他人也吃惊的望过来,这新科榜眼郎竟然是严不疾的学生?
有人当即就问了出来,“严老大人!这新科榜眼郎是老大人高徒?”
严不疾微抿着唇,嘴角的法令纹深了深,“嗯!不过带着读了几天书。”
读了几天…书……就教出个一甲第二的榜眼来,如此年少有为。
窦三郎之前只猜他是隐居的大儒,没想到会在翰林院里见到他,又看了看他一品仙鹤纹的官服,“夫子!您……”
严不疾没有多解释,让人带他们先熟悉翰林院和他们各自的职务。
其他人再看窦三郎,对他就不敢轻瞧,也看重了不少。严不疾是程老大人再三请回来的,皇上也下旨召回他。这窦孝征是他亲自教出来的,以后必得重用。
很快严不疾回朝的事传开,新科榜眼郎又是他亲自教授的学生,清流派的中流砥柱,终于又回来了,反阉党顿时实力大增。
准备考选庶吉士的关承元和范瑜堵着窦三郎,喊着要他请客,“你小子藏得够深啊!竟然是师出名门!还瞒的那么紧!”
窦三郎笑着解释,“我也不知道夫子身份,只是跟着夫子念书。也没想到夫子说的回家,竟然又入朝为官了。”
两人都赞他运气好,竟然拜个夫子,拜到了名师严不疾,“你们家小厮随从都叫大运走运的,果然是攒了不少好运!”
窦三郎笑着请两人吃饭喝酒。
之前说的窦三郎为功名利禄卖妹求荣的事,也不攻自破。他师承严不疾,之前又滴水不露,不以严不疾的名声行事,倒是有不少人称赞他风骨过人,确有学识深厚。一时间,对窦三郎就热切了起来。
知道他妹妹跟着一块来的,有人就把帖子下到了窦清幽这里。
窦清幽看着那些帖子,跟庄妈妈商量着谁家谁家的情况,带着拜礼赴邀。
樱桃有些紧张害怕,庄妈妈又给她讲了一遍规矩,“只管跟着小姐,不行差踏错就行!”
每到一处,都要被套问家里的情况,窦三郎的情况,窦清幽全然沉稳应对。
还有小姐直接跟她打听,“你哥喜欢吃什么点心?”
窦清幽一听就知道,这是明着送吃食表心意,笑着回道,“不喜欢太甜的。喜欢软酥的,原味的,或者咸的。”
很快窦三郎的口味就传了起来。
他们住处也收到了些点心,还有人直接邀请他们兄妹过府品尝点心。
窦三郎虎着脸过来道,“把你哥我卖了多少钱?”
窦清幽笑着给他看她出去赴宴接的各种见面礼,“看!这一堆都是!”
双面绣帕子,香囊,簪子,手镯,玉牌,玉蝉,玉戒指,耳坠,真的是一堆。
窦三郎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先不考虑别的,我先站稳脚跟再说。老师的身份,我又是他教出来的学生,注定要处在风口浪尖。先不多想别的,稳下两年再说!”
窦清幽也觉的他还不大,可以再晚个两年正好,“不过有来的也不能直接拒绝了!好歹看看,省的到时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
“那现在有合适的吗?”窦三郎斜着她。
窦清幽咳嗽了两声,笑起来。她们家的家世在那放着,能拿出手的就是窦三郎少年才俊,科考出彩,有个严不疾做老师,以后被着力培养,也将是清流派的一员。但他现在根基不稳,那些打探消息不少,送点心的倒是没特别合适,不过拉拢一下窦三郎,靠的是严不疾一品大学士的顶戴。
而且现在严不疾还没有掌握实权,虽然入阁是肯定的,也会兼任六部之职,但毕竟目前还不太明朗。阉党派也肯定不会让他顺遂。
看窦三郎没有回应,那些送了点心的小姐也不再有动作。
沈良辰倒是准备回家了,他考了个同进士,最多也就是个九品的主簿,八品的县丞,顶天是个偏远贫困县的县令。他还不如回家!
临走又过来找窦三郎。原来他认识的这个好友,竟然是严不疾的学生,也不提前告诉他!那他们之间就误会了,他得解开这个误会!毕竟窦清幽之前青眼与他,因为误会,都对他不好了!
关承元正筹备考庶吉士,拼一拼。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若是能进翰林院做个庶常,那就更进一步了,等散馆,也能谋个实缺。
听沈良辰过来又说让跟他一块去找窦三郎和窦清幽解释,他脸色有些黑,“你不会还想着,你都把人抹黑不成体统了,人家还会原谅你吧?还有,你哪来的自信,窦小姐会看上你!?”
沈良辰一脸无辜道,“我和窦兄是相识很久的好友啊!我之前也不是故意抹黑他,是他瞒着严不疾老大人的事,我这才误会的。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了嘛!”
说到窦清幽,他忍不住笑起来,“窦孝征都师从严不疾这个名师了,她还誉写我的文章,果然不是为了她兄长的!她是真的倾心于我的!她还跟我要过字,这临走之前,得送她一幅字留念才是!”
关承元呵呵他一脸,“你还是省省吧!不想再挨打,就老实滚回家去!”
沈良辰看他不去,就自己回去写一幅字:气若幽兰。想想又写了一幅:冰壶秋月。
洒金晾干,带着字幅过来找窦三郎和窦清幽。
窦清幽正在家里蒸酒,整个巷子上空都飘荡着甘醇悠长的酒香。
附近几个人就坐在巷口或者门口说着话,闻着味儿。
沈良辰一问,原来是她们家在蒸酒。他自小在酒香中长大的,闻着香味儿就差不多辨出这酒是好是坏。深吸了两口飘荡着的独特酒香,顿时精神大振,就上前去敲门。
守门的老汉开一点门缝,见是他,咣当一声关上。
“哎哎!我是来解释误会的!窦兄在家吗?窦小姐在家吧?她之前给我要的字,我也写好拿来了!”沈良辰连忙推着门笑道。
“我们家大人和你不熟!”老汉再次关上。
“怎么能说不熟?我和窦兄可是两年的好友了!我与窦小姐也是相熟相知的!”沈良辰继续叫门。
老汉的才没功夫理他,“我们大人不在家,你要再闹事,我们对你不客气!”
沈良辰忙说他找窦清幽,“我们家是湖州酒商!酿酒蒸酒这个,我很熟的!既然窦兄不在家,肯定是窦小姐在蒸酒吧!?闻这个酒味儿就知道这酒如何,你开门,让我进去!酿酒的我都知道!”
老汉不理会他,沈良辰依旧兴奋的在外面叫门,让窦清幽开门给他进去,他会酿酒!没有人再比他会酿的了!
樱桃让打开门,一盆脏水哗啦泼了出来。
沈良辰嗷嗷叫着窦清幽管他要的字,全打湿了,“你这个奴才真是,叼奴!奴大欺主!”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来我们家当主子来了!?你这个神经病!再敢在外找事,我立马换大扫把!”樱桃怒着脸叱骂。
沈良辰新衣裳都打湿了,“叼奴!叼奴!我是看你家小姐在蒸酒,酿酒之事没有我不知道的,所以才来帮忙!我是生在湖州酒商之家的!你竟然把我拒之门外,还泼水,湿了我的衣裳,还打湿了你们小姐跟我要的字!”
“那你就滚回家去好好酿酒去吧!我们今年斗酒大会见真章!”樱桃怒声驱赶。
“你们……你们竟然要去斗酒大会!?”沈良辰惊的睁大了眼,“你们家也是酒商?你们小姐酿酒参加斗酒大会吗?”
樱桃看他这样,顿时有些后悔一时嘴快说漏嘴,“就你这种自作多情的神经病,回家等着输吧!”
“我家世代酿酒,是酒商世家,你们家酿酒多久?你们小姐酿的这个酒……”沈良辰闻着味儿,就开始评判起来。
樱桃还要回去帮忙打下手,气怒的关上门,“这傻逼再找事,直接泼开水!”
沈良辰还不走,在外面高声评判酒的香味儿如何如何,让打开门,给他尝尝,定然能教窦清幽酿出更好的酒来。
燕麟无声的站在巷子口,看他在门外纠缠着,喊着要教窦清幽酿酒,鹰眸冷转。
身后跟的下属快步上前去叫门。
沈良辰看他也叫门,就等着里面开门来。
守门老汉打开门,“你们什么事?”
“我家主子闻到酒香,讨杯酒喝!”下属笑着送上谢仪。
老汉就打开门,又回转身通禀。
燕麟扫了眼这低门头小院,抬脚跨步进来。
沈良辰指着他惊大了眼,“你你你……你…阉贼!你来这里做什么?”
阉贼!?窦清幽正洗手出来,听见沈良辰这个称呼,顿时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