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御医言辞过激,不过是一心牵挂患者,子期晓得的,子期并非不懂事之人,于御医不必介怀!”
于御医赞道:“子期不但心怀宽广,而且心思玲珑,值得于某学习!”
“呵呵,于御医您客气了!”纪子期谦让道。
“那于某就真不客气了!”于御医道:“这两日建立临时医治所,若有无法解决的难处,需要用到子期的,还请莫要推辞!”
纪子期微笑道:“于御医,请尽管吩咐!”
不过最后纪子期并未派上用场,当晚派出去的御医回来后,黎渊便让她将今日所为之原因,以及利弊,详详细细地讲给了众人听。
最后黎渊问道:“不知于御医对各医治所的御医安排是如何的?是否会安排去那排查的御医,驻守那处呢?
毕竟是自己排查的地方,若有疏漏也会比较清楚,这样安排,最恰当不过了!”
黎渊这话好似在问于御医,实际上已自行作出了安排。
于御医并非不开通之人,只愣了一下,点头应道:“回大皇子,确是如此安排的!”
事实上于御医对于何处安排何人,并没有太过在意。
对他来说,身为医者,对待病人,就该全心全意,何人去何处并无差异。
但既然大皇子如此说,就如此照做,反正也什么差别!
纪子期看看那些御医面色各异的脸,自是明白黎渊的小把戏。
她对着黎渊一挑眉:师兄,我看穿你的把戏了!做的不错!
黎渊学着她的动作,眉一扬:师妹过奖,都是跟你学的!
两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
因着黎渊这一明着的安排,各御医对于自己排查之地,就多了几分认真。
这在外赈灾最是容易出业绩的时候,这些乡民这么愚钝,若不提前处好关系,到时候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各御医自己!
所以第二日前去排查的御医态度,明显比前两日和蔼了许多,因此遇到的排斥基本没有了,甚至于是受到了欢迎。
在此时还没有发生更大的危机前,这些村民还保持着淳朴的良心,别人给他三分笑脸,自会还人十分殷勤!
各临时医治所建立的非常顺利,不少青壮年主动帮忙。
南秦附近的粮行、药行,已开始将粮食和药材逐步地运往南秦。
但,曹云清变卖赈灾物资的银两还没有到。
现在手上只有当初送到杜峰手中,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十万两,以及南秦城库房十万白银,总共也只有二十万两,杯水车薪。
加上粮食和药材比平时涨了五成,这二十万两所能买到的物资,最多只能供所有人三到五天的口粮。
曹云清变卖物资花费三日,若按行程计算,今日怎么的也应该到了!莫非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一切就绪,只欠银两。
正在黎渊焦虑不已的时候,侍从刚刚回传的消息,更让他的心更是跌到了深渊。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马召集相关人等聚到他的帐篷内。
黎渊声音中带着沉重:“刚刚收到消息,湘西暴雨不断,长江水泛滥!
虽暂未造成洪流,但人却无法渡过,曹大人,应该是被阻拦在了长江那边!”
这么严重?众人心中一惊。
若长江一带发生水患,朝廷救灾物资根本无法运到南秦,以现在南秦的情况,根本撑不了多久!
到时候会出现何种情况,所有人都不敢想象,谁都忍不住浑身一凉!
两日未曾见到面的杜峰和纪子期,默默地坐到了一起,看不到的桌子下面,两人手牵着手。
黎渊望向朱潜:“朱大人,以您的经验来看,长江水一旦泛滥,造成洪流的机会是多大,退潮大约需要多久?”
朱潜道:“长江水一旦泛滥,是否会引发严重的水患,还是得看老天爷这雨是下还是停。
若及时停了,下游又疏通及时,并不会造成太大的灾难,若雨不停歇,”
他停顿了一会继续道:“到时的情形,下官也不敢随便预测!至于何时能恢复至正常航行,雨停后至少需要二十到三十天!”
也就是说,如果雨不停,恢复航行的时间会往后无限期拖延。
不少人顿时陷入了恐慌中。
黎渊沉声下令:“从明日起,所有人的口粮改为一日两顿,以粥和馒头为主。”
对着随行的户部官员道:“罗大人,南秦现存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罗大人道:“南秦本地的粮食早已分完,好在附近的南安南临等地支援了一些。
现在的存粮原本可支撑十日,若每日减少食量,大约可支撑十五日左右。”
黎渊沉思片刻,道:“罗大人,这几日各商行粮行运到南秦的粮食和药材,先找地方囤起来。
至于银子,请以户部的名义写张欠条,本皇子亲自盖上印鉴,待一切安定后,可到官府兑现。”
“大皇子!”罗大人惊呼,“商人最是重利,若此批粮食和药材不能及时付银,恐怕不会再有下批的粮食和药材支援。
其他的商户也会望风而遁,这样南秦就真的会陷入粮药两绝的境地!”
“现在罗大人手中只二十万两现银,朝廷赈灾的银子被阻在了长江那边,刚朱大人已说得明白,通航时间无法确定!”
黎渊扫一眼众人,“本皇子并非不明白罗大人之忧,若非情况紧急,本皇子岂愿作这言而无信之人!
在座诸位若有更好的意见,可说来听听!”
罗大人低头与身边另一官员商量许久后道:“大皇子,已获救的百姓中,应该有不少百姓还有积蓄。
下官认为可以让百姓先出银子买粮,官府则只出买药材的钱。
并且在粮食供应上,只提供家中财产已全失确实已无口粮的百姓!”
“此举怕是行不通!”杜峰道:“当初百姓从城中转移出来的时候,情况非常紧急,不可能按受灾情况安置。
而是哪里有空余就安置在哪里!所以现在的情形,根本不可能判断出百姓的积蓄情况!”
“那跟百姓明说如何?长江水涨阻了航行,朝廷的银两以及物资根本运不过来,百姓们如自己有能力购置粮食和药材的,让他们自行购置!”另一官员道。
“此举不甚妥!”纪子期道:“百姓们现正处在彷徨不安中,全赖有将士们镇着,还有靠各位大人全方面有条不紊地运行,安定着他们的心,才没有出乱子!
若此时被告知,朝廷已无法继续对他们进行下一步的救济,只怕民心一散,引起恐慌,动乱即生。”
“那找个理由向灾民募捐呢?”那官员继续道。
“怕也是不成。”纪子期道:“现在那些灾民们手中的银子,是他们最后保命的保障,除非生死关头,否则绝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何况无论以何种理由去募捐,百姓们虽大多未上过学堂,但事关自己生存问题,无论如何也会多个心眼!
就算相信了官府的理由,也会担心引起其他灾民的觊觎,绝不会轻易露财!”
“如果是跟那些商行说明实情,会如何?”那官员道,“天灾无人可避,商行身为黎国一份子,国祸面前应义不容辞!”
罗大人道:“只怕那些商人明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马上就会将原本打算运到南秦的粮食和药材停止!”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就按大皇子的意思去办吧!”那官员道,“直接将商行的粮食和药材扣押下来!”
纪子期道:“子期倒是建议可以将上述大皇子和几位大人的方法综合一下,
一是商行粮食和药材到达南秦后,户部先不要急着与之接触。
子期先前提到过,银子是百姓们保命的保障,但比银子更有用的,则是粮食和药材。
银子可以买到粮食,但在这种情形下,百姓一定会担心即使有银子也买不到粮,所以肯定会偷偷将银子去换成粮食。
因此子期建议咱们什么也不必说,只等多两天,暗中偷偷记下买了粮和药的人家。
官府在派发粮食时,按名单将这些人家摘开来。
说不定这第一批和第二批的粮食和药材,根本不需要花费便可以解掉。
第三批的粮食和药材运到后,待百姓已无余钱购买后,再由户部出面,先按原价或原价的五成到七成,支付一部分银子。
余下的以写欠条的形式,并盖上大皇子印鉴。
商人并不全是贪图利益之人,可若让他拿出全部身家来资助,这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
设身处地想一想,子期认为在场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以己推人,因而不应对他们过于苛责!
如果先支付一部分,最少让他们在不亏本的情况下,又能落得个好名声,那些商人定会积极响应!
这样一来,应该暂时可以多支持十五天!”
黎渊面上露出了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纪师妹所言极是!还有什么好的想法和意见,一并说出来!”
“长江何时能通航,除了老天爷,没人能知晓,所以子期建议,咱们不能等,必须想办法自救!
待这两日第一批药材和粮食安定后,需立马派人到南秦附近富裕且未受灾的南临和南安等地进行筹款!”
纪子期道:“各位大人都身兼数职,账务有耶师兄处理,子期很放心。子期自行请命,愿前往周边各城进行筹款!”
她刚说完,便感觉底下杜峰手握得更紧了,纪子期略微侧过脸,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黎渊还未出声,身旁的掌珠出声道:“皇兄,掌珠愿意一同前往!”
黎渊双唇一抿,不赞同的神色浮现在他面上。
“皇兄,掌珠身为公主,来到南秦这些日子,从未帮上一点忙,心中实在有愧!
而且皇兄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若南秦危机不除,接下来黎国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危机面前,掌珠首先是黎国的公主,作为公主,有责任护我黎国百姓之安危!
皇兄,此时此刻,请勿将掌珠当成普通女儿家看待。
掌珠虽无纪小姐之才,但爱民护民之心绝不比任何人少!
皇兄,请务必准了掌珠之请求!”
黎渊看着一脸坚定的掌珠,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想法:一直以来或许是自己小瞧了她。
是啊,自己的妹妹,虽是千娇百媚,偶尔骄傲任性。
但作为黎国的公主,拥有着高贵的皇家血统,必定心怀天下,其胸襟气度眼界异于常人,又岂能同其他闺中女子相提并论?
黎渊心中升起骄傲,眼中泛起温和,“好!既然掌珠有此志向,皇兄就允你同纪师妹一起,去周边各城筹款。
不过这一路,你必须得听从纪师妹安排,不得私自行动!”
“谢皇兄!掌珠定不负皇兄所望!”掌珠如花的笑容瞬时布满艳丽的脸庞,让人不敢直视。
“好!哈哈!”黎渊朗声大笑,“纪师妹,掌珠,本皇子在此祝你们凯旋归来!”
“是!大皇子!”
纪子期和掌珠,随行的阿二,还有二十护卫,确定了后天一早离开南秦,先前往南安,再往南临。
离开大皇子帐篷的时候,纪子期悄悄地杜峰手心写下了几个字:戌时,西边小树林。
纪子期每日早出晚归,虽与掌珠同住一个帐篷,交流的机会反而并不多。
好在二人也不是什么知己好友,这样碰不上面的情况,对二人多少有些尴尬的关系来说,反而更好。
今晚因约了杜峰,纪子期更不好先回帐篷再出来,索性在外溜达,用过晚膳后,才慢悠悠往小树林走去。
到的时候,杜峰已在那等了一会,驻地里的火把被风吹得摇曳不断,他的影子也不断晃动。
借着微弱火光,能看到他眉头深锁,带着几分心事重重的样子。
纪子期忍不住上前,伸出两根手指按上他眉间,轻轻揉按,柔声道:“别皱眉!”
杜峰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眼里尽是担忧,“期期,我担心你!”
“我知道呢!”纪子期的手从他手里挣脱,越过他的肩膀,在脖子后面交缠,下巴微抬,轻声道:“大皇子必须坐镇南秦,压制住南秦的官员;
你必须驻守南秦,统领那些士兵;工部朱大人正在想方设法让积聚的雨水褪去;
户部曹大人不在,只剩罗大人可行,但接下来与商行的谈判,户部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因为必须由他去完成;
账本的事,耶师兄一人可完成。
那所有人里面,剩下的就只有我和掌珠公主了,公主有这个势,而我有点子,两者相结合,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杜峰,你要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办到!”
杜峰搂紧她,声音低沉缠绵,“期期,我相信你,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不能完成任务。
可你是我的媳妇儿,你是我的女人,看到你受累,我心疼!”
“嗯。”除了她爹娘和太爷,除了杜峰,每次遇到事情时,似乎从来没有人将她当成一个女人来看。
纪子期心中感动,面上溢出笑容,轻轻应了一声。
她抬头在他扎人的下巴上亲吻了一下,“我也心疼你,你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吧?我的未来相公,我的男人!”
然后又略带嫌弃地噘着嘴道:“扎人的!”
“来之前特意刮过的!不准嫌弃!”杜峰瞪她一眼,扬着下巴故意朝她脸上脖子上扎去,“还有,去掉未来二字!”
那胡渣扎在她面上脖子上,像被蚂蚁咬过一般,麻麻痛痛,又带着痒。
纪子期咯咯乱笑,又忍不住求饶,“杜峰,我错了,我不该嫌弃你,痒!”
杜峰这才放过她,霸道道:“去掉未来二字。”
怀中人儿立马乖巧又娇媚地道:“嗯,我的相公,我的男人!”
如水的眼,娇艳的唇,半边脸被远处的火处隐约传来的光照耀着,洁白如玉。
杜峰的嘴角高高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