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不远送!”
二白微一点头,往亭子外走去。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需远送,也不需其他道别的话,一个微笑,一个点头,便足矣了!
“娘娘,奴婢送您出门!”喜丫头哽咽的道了一声,跟在二白身后。
男子转动竹椅,看着女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微深。
他似乎已经猜到这女子的身份,心中也多了几分复杂的心绪,如今大燕攻打北楚,生灵涂炭,国将不国,大概便是因为这女子。
然而细想起来,她又何其无辜,所有的罪孽不过因为太子的一念之差。
他也知道,她为什么接近他,为什么要让他做北楚的皇帝。
可是他仍旧愿意和她成为朋友,遗憾如今才认识她,刚刚相识,便是永别!
喜丫头跟在二白身后,刚一出亭子,眼泪便涌了出来,只强忍着。
到了门外,二白回身,笑道,“回去吧,二皇子是个温厚的人,你跟着他不会有错。将来若是不想做丫鬟了,和他说一下,他就会放你离开。”
喜丫头重重点头,眼泪断了线似的落下来,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不要哭,我要回家了,离金域很远,你父母亲人都在这里,所以我不能带你走!”二白拍了拍她肩膀笑着安抚道。
“娘娘要去哪里?奴婢以后还能见到您吗?”
“会见到的!”二白笑了笑,“回去吧,我走了!”
“娘娘保重!”
“嗯,你也保重!”
二白道了一句,转身上了马车,元蓁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喝马离开二皇子府。
喜丫头追上去几步,眼泪模糊中,看着马车越行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马车一路往东宫里走,远远的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进了城,然后向着皇宫狂奔。
二白推开车门,思忖一瞬,道,“马上散布消息出去,就说太子去大燕的时候掳了明鸾公主来金域,所以大燕才发兵攻打北楚!”
“是!”元蓁应了声,手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立即有四名黑衣人落在马车前。
元蓁吩咐了一声,黑衣人纵身而去,转瞬便不见了踪迹。
到了东宫,二白站在大门外,问道,“刘管家在哪里?”
刘管家听说太子妃找他,立刻小跑着来见,“娘娘,您找小人?”
“听说太子打了败仗,你马上清点府卫,和本公主一起去城门迎接太子!”二白凛声道。
“啊?”刘管家一怔,急忙问道,“殿下可还好?”
“去了便知,不要再啰嗦了!”
“是、是!”刘管家提着衣摆,忙转身往院子里去清点府卫。
萧薄元临走之时留下五百府卫保护二白,告诉刘管家,他不在的时候,府内一切事务全部听太子妃指挥。
名为保护,实为看守,二白怎会不知。
不过一炷香的时候,五百府卫都已经集合完毕,由二白带着往城门而去。
城门守卫森严,见有人马过来,顿时上前审问。
刘管家这个时候立刻发挥了他狗仗人势的强大作用,上前喝道,“这是太子妃,你们谁敢阻拦,我立刻让人把你们抓起来等殿下回来处置!”
一见是东宫的大管事,身后跟着几百东宫府卫,侍卫立刻怂了,“刘管家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老莫怪!”
刘管家冷哼一声,把那侍卫往边上一推,回头立刻换了一副笑脸,伸手道,“娘娘您请!”
二白缓步上了城门。
城门外是一片荒野,官道蜿蜒,远远的,能看到远处的城镇和起伏的峦山。
隐隐似还能闻到一股血腥气。
二白迎风而立,静静的等待着。
半个时辰后,只见远处有一辆马车出现在官道的尽头,然后飞快的向着城门奔来,离的近了,隐约可见,赶车的是个女子。
一路颠簸,头发已经散下来,满脸惶急,只看着,便似能听到女子急促的喘息。
因为在打仗,城门关着,城墙上的守卫待那马车走近,立刻喝道,“什么人?立刻离开!”
马车上的女子自车上下来,披头散发的仰着头喊道,“快开城门,我是太子殿下的夫人,我是八夫人!”
太子殿下的八夫人?
众守卫齐齐转头看向刘管家,刘管家却看向二白。
二白冷笑一声,“八夫人犯了大罪,早已被太子殿下贬入军妓营,襄城失守,八夫人投靠燕军,故意引路埋伏太子殿下,使殿下陷入危难,罪该千刀万剐!”
众人一听,顿时举弓对准城墙下的女子!
柳文珠此时方看清,城墙上的人竟然是二白,立刻惶恐的后退几步,面如土色,惶恐摇头,嘶声喊道,“不,不要杀我,不要听这个女人胡言乱语,我是殿下派去的,是埋伏在燕军里的细作,也是我带着君烨和燕军去太子殿下的埋伏地,我是北楚的功臣,是殿下的贵妃,你们不能杀我!”
二白素颜冷澈,喝道,“简直一派胡言,殿下未登基,哪里来的贵妃,休要陷殿下于大不敬!何况,太子陷入燕军埋伏的战报刚刚传入宫中,你还敢撒谎?你分明是燕军的细作,待进了城以后,马上领燕军攻城!”
刘管家一听,气的脸色紫涨,跳脚道,“老奴今天就要代殿下杀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柳文珠抖作一团,指着二白道,“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是大燕的明鸾公主,是她把燕军领来的,你们应该杀了她!”
“开城门放我进去!”
“我是贵妃娘娘,你们不能杀我!”
女人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喊叫。
二白冷冷的看着女子,从第一次在临江阁相遇,她温柔的依偎在君烨怀中,到那年狩猎场上,她决绝的拉着自己跳下山崖,再到后来她一刀砍下果子的手指,之间恩恩怨怨,走马观花的在脑子里闪过,今日终于要做个了结了!”
她握着旁边果子冰凉的手,缓缓开口,“射死她!”
刘管家附和喊道,“射,杀了她!”
刹那间,百箭齐发,嗡嗡箭声划破长空,划破中间呼啸而过的十年,对着女子铺天盖地的射去。
柳文珠似转身想跑,然后猛的停在那,一箭正中眉心,她仰头看着二白,然后身体被乱箭惯飞出去,扎了刺猬,砰的一声撞在马车上,然后以狼狈的姿势挂在那。
一双眼睛仍旧瞪的圆圆的,死不瞑目。
看向二白的最后一眼,也许是憎恨,也许是忏悔,也许是解脱。
她虚假而慌乱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十年前,她跟着母亲进入明府,从此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公主之名,却无公主之尊,任人欺辱打骂,之后明府落败,她又做回了柳文珠,憎恨二白抢了她的身份,被李阿婆诓骗,失了贞洁,她将这种种都归罪在二白身上,活下去唯一的目的,便是要报复二白,勾引萧薄元,一路到金域,一次又一次的想将二白踩在脚下。
她的一生,说起来,似乎只有在明府的时候才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虽然苦了一点,那时的她,还留着几分善心和单纯。
之后便一路想着报仇,慌乱而急迫,变的越来越贪得无厌,越发的疯狂和狠毒。
终于,今天都结束了!
带着她做贵妃的美梦结束了!
城墙下,马似受惊了,疯狂的跑了出去,柳文珠满身乱箭的尸体被颠簸在地,受酷日暴晒,却没有一人再多看一眼。
刘管家惊慌的问道,“娘娘,殿下真的中了埋伏?”
二白笑的意味深长,“放心就是,殿下有十万大军相护,一定会回来的!”
“是、是!吉人自有天相,各位老祖宗也定会保佑殿下的!”刘管家讨好道,“这日头太晒了,不如娘娘还是回府里去等吧,太子殿下一回城,老奴立刻派人去告诉您!”
“也好,那刘管家便在这里等着,一定要等到殿下回来!”二白看了远处一眼,带着果子和元蓁往城墙下走。
“快去,保护好太子妃!”刘管家对着身后的府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一队人跟上去,护送二白回府。
回到东宫,二白先去了陈允如院子里,她正看着对面柳文珠的屋子发呆,听到下人请安才猛然回头,看到二白进来,福身道,“妾身见过娘娘!”
二白坐在合欢树下的藤椅上,笑道,“陈姑娘也坐吧!”
“是,娘娘!”陈允如应了一声,偏生坐下。
让下人们都退下,二白道,“不要再叫我娘娘了,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多谢你的帮忙,你有什么打算?”
陈允如笑着摇了摇头,“奴家帮了公主,也是为了帮自己,奴家心里明白,住在这东宫里,虽然衣食不愁,但柳文珠早晚不会放过我的,我太了解她了。而且奴家毕竟是大燕人,日后若真进了宫,成为萧薄元的妃子,也不会活的长久。公主若真回大燕,也将奴家一起带回去吧,虽然在大燕我也没有亲人了,但毕竟那里是我熟悉的地方。”
二白轻笑,这是个聪明的姑娘,至少比柳文珠聪明。
她点了点头,“好,你收拾一下,等着我派人来接你!”
陈允如起身想要跪下去,“之前是奴家对不起公主,公主不计前嫌仍旧肯帮我,奴家无以为报,请公主受奴家一拜!”
二白也跟着起身,忙搀扶住她,“不必如此,从上京到金域,我和果子也幸得你一路照拂,以前的事全部一笔勾销了。”
陈允如握着二白的双臂,含泪点头,
“是,多谢公主!”
此时楚皇宫里,太子十几万大军被燕军包围的消息传到,楚皇跌坐在龙椅上,两眼发直,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臣们更是惶恐不已,人心惶惶,在大殿内乱成一团。
“皇上,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北迁,否则等燕军的铁蹄踏进来,那就真的来不及了!”一大臣痛哭流涕道。
“北迁有何用,难道让我北楚皇室从此做丧家之犬?”另一大臣痛声反驳。
“微臣听说燕军突然攻打北楚是因为太子殿下掳了他们的公主,惹了燕皇大怒,所以才举兵攻过来!”
人群中突然有人道了一声,众臣顿时都静了下来,连楚皇都睁开眼睛颤巍巍的看过来,
“爱卿,此话当真?”
之前太子进宫,说要娶一平民女子为妃,现在想来,这女子定然是大燕的公主,因为怕他责骂,才欺骗他说是平民女子。
只怪他当时不查,竟然应了。
另一文臣附和道,“微臣也听说了,如今这事在金域百姓之间都传开了,皇上请彻查此事!如果真是太子殿下所为,需要尽快把大燕的公主找出来才是!”
楚皇双眸顿时一睁,喊道,“传褚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