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扶着腰哀嚎的里正,还有那几个满眼怨愤的村长们,夏征抿抿唇,问道:“里正这几年从中克扣了多少银子?”
正在低头捣鼓自己衣袖的何光明忽然一愣,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夏征。若是夏征问得委婉一些,他或许还不会这么震惊,谁料到这人这么直接,一开口就直接问了出来。
其实他早就存了给里正告状的心思,可是里正上头有人,他一个小小的村长除了里正不认识别的贵人。别说告状了,到时候没准连自己都得搭进去。他进去了无所谓,可是他的闺女小冬怎么办?何家村的村民怎么办?万一下次来个跟里正一样的坏心眼儿村长,他们何家村才是真的暗无天日了。
沉吟了片刻,何光明有些怨毒地看着卖力干活儿的里正,缓缓说道:“卖地的银子,有一半落进了里正的口袋里。几个村长也会分一些,说是给村民分下去,可是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分了下去?”
林媛蹙眉,虽然早就知道当官的会一层一层克扣百姓的救济银子,却不想最下层的里正村长克扣地更是厉害,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不过好在,还有何村长这样的好人在。”林媛这声赞美不是虚言,从之前的种种她便看出了这何光明是真的好人。
听她如此一说,何光明微微汗颜,连连摆手:“姑娘莫要取笑我了,若是我真是个好人,就会把这些心术不正的人都给抓起来,哎,可惜啊,听说那里正上头有人罩着,我,哎……”
又是一声叹息,说这些事的时候,这个中年汉子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了,可想而知平日里又该是如何地发愁懊恼,怪不得他的眉心已经有了深深的川字纹。
林媛看向夏征,见他亦是深锁眉头,便明白了他应该是知道这里正是被罩着的了。
其实也不难想,那江南吴家的染布坊污染了水源,可是里正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让他搬走,而吴家在京城又是抱着二皇子赵弘盛这棵大树的。如此看来,里正上头的人肯定就是二皇子的人了。
“这京城的水,还真是深不见底啊!”林媛冷嘲一声,缓缓摇头。
夏征也学着她的样子冷嘲一声:“不光是深不见底,还很浑啊!”
确实很浑啊,里边那些大鱼小鱼好鱼坏鱼全都被掩藏在水底,根本就看不到分不清。不过好在,今日正好让他们撞见了一只小坏鱼,不过,夏征却不想今日就把这个里正给扒下去,现在只是来了一个贪财的里正,若是下次再来个更坏的呢?
还有这些村长,没一个是好的,若是源头不解决,撵走了一个小坏鱼,还会有更多的小坏鱼冒出来。
对于这些官场上的黑暗事,夏征早就跟林媛言明不希望她参与,既然如此,她便乖乖地做自己的生意就好了。
林媛看了一眼这二十多亩的土地,将话题一转,问道:“你们村里的土地都是这样的吗?那村民们还怎么种庄稼?”
何光明摇头:“不是所有的都这样,只是这一片更厉害一些。那边,还有那边,虽然不如别的村里的地好,但是还是能种地的。而且,我们村里的人们可不像那几个村里的人似的,天天坐吃等死,就靠着卖地那些银子享受。”
说到这里,林媛和夏征明显能够感觉到何光明语气中的骄傲。
“我把银子分下去的时候就提前声明过了,若是被我发现哪家的汉子只想着用着点儿银子来养家糊口,不再正经干活了,就把他家的银子全都没收,还让大家互相监督。”何光明神采飞扬,眼睛也亮了起来:“一开始啊,还真有几个好吃懒做的不干活了,结果大家发现了以后就自发地上门去给他们说教,把那几个人说的耳朵都长茧子了,被烦的不行,都不敢在家里待着了,只好跟大家一起出去干活做工。”
这个主意挺好。
林媛噗嗤一乐,觉得这何家村的百姓们真是有趣,不仅有趣,还很团结。其实大家都是为了他们几个好,不然的话,谁会管你家人的死活?
夏征也由衷地赞叹了一声:“何村长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好村长。”
本以为被夏征夸赞,何光明会高兴,却不想他却一脸苦笑摇摇头,任凭两人如何追问,他就是不说了。
林媛眨眨眼睛,不再强求,便问道:“何村长,既然你们村里不是所有的地都不能种,那我买下的这块地里有没有可以用来种庄稼的好地?”
“有啊。”何光明站起身来,指着那处庄子外边的一小片地说道:“其实这片地里最好的土地就是那处庄子了,老员外希望自己的院子里有花有草,所以就把庄子建在了那处好地上。唉,当时我还可惜了好久呢,那么好的地用来盖房子,真是浪费了啊!”
林媛却是眼前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处庄子,不得不说,那庄子的确很大,而老员外显然很有钱,庄子里边的空间至少得有一亩。这么大一块地,能种不少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