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头娘子问道:“不知姑娘这位表弟姓甚名谁?”
“梁励,梁是栋梁的梁,励是励精图治的励。”
“好名字!好名字!”
这日,洛俪在书房给洛徘、纪玄均、韩兴邦、戴超、杨玉积五人布置功课,确定了今日练习的文章题目,她与他们一道写,只是她不再让他们帮忙评点,而是写好后交给素缱抄录两篇,然后,再分别交给洛径、洛康进行点评,二人皆帮忙写上评语,指出其间不足之处,也备洛俪修改。
童试第一场考完了,会在皇城府学参加第二场、第三场,几个人的第一场应试感觉极好。
尤其是洛徘,回来时笑微微地道:“长姐,我从来没像这次觉得轻松。”末了,他补充一句道:“长姐常说,要以在家完成功课、写文章的轻松应对科考中的考试;又说在家做功课、写文章要以考试时的严谨、认真态度来应对考试。徘以为,自己做到了。!
洛俪轻拍他的后背,“三弟做得真好!”
外头,传来洛徘书僮欢喜的声音:“执书哥,三爷童试第一场过了!”
第一场过了算什么,还有第二场府试,第三场的院试。
所以,照着往届的规矩,这第二场、第三场是重中之重,如果第一场是测基础,第二场、第三场是真正测试学问、实力的。
书僮一进书房,想说又不说,只是乐呵呵地立在一边。
洛俪瞧看不过,问道:“执画,有话就说罢。”
书僮一揖手,“禀……禀三姑娘,三爷府试的成绩很好,刚才小奴去看榜,排在第一名。”
洛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是皇城南区县试的第一名?”
皇城区域内要参考的人数太多,就划成了皇城南区、皇城北区,隶属于皇城东、南一带的学子在南区参加县试;隶属于皇城西、北一带的学子在北区参加县试。
韩兴邦再也控制不住,问道:“可瞧见我的名字了?”
执画连连道:“恭喜韩大爷,恭喜杨七爷,韩大爷在南区县试中排名第六,杨爷是倒数第二。”
倒数第二?
杨玉积面容难看。
他要是多学几日,肯定比韩兴邦好。
哼哼,就他名次最末,还是个倒数第二。
他又细想:以前考过三回,每一次都没上榜呢,这次是最好的成绩。
这样一想,杨玉积又乐了。
纪玄均的户籍落在皇城城西,挂的是卢淮安的户头,说他二人原是孤儿,并无家人,结义成异姓兄弟,所以纪玄均是在皇城北区参加县试。
戴超是后来随父入京,家中的府邸置在城北,也在皇城北区应试。“执画,你可去北区瞧榜了?”
执画道:“恭喜纪爷、戴大爷,你们二位也得过试了,名次也都不错,在前十之列。”
岁寒馆里,素纨正等着京南县庄头娘子派人来递消息,皇城城南、城北的县试都张榜公布了,那边也该要放榜了。
洛俪并不着急,直至午后,素纨终于听说有个京南县庄子上的小子来寻她,立时拿了几两银角子出去,小子见是素纨,长身行礼道:“杏花婶子让我来与姑娘报个喜,说姑娘的那位表弟高才,今年县试得了头名。”
素纨一高兴,拿着一袋五两碎银子的钱袋子,“劳小哥跑一趟,多谢了,我表弟若是知道,定然高兴,我一会儿就亲自去告诉她。”
小子掂了掂,好足的份量。
“姑娘以后还有这样的好差,记得与小的说一声。”
“有劳了。”
几个过了童试第一场的县试。
洛俪见他们心情大好,未时一刻布置了作业,就让众人先回去了。
因皇城各县公布了县试名单,隔一日皇城就张帖了公告,公示了第二场府试的时间。
彼时,洛俪让素缱去了趟京南县,取了过县试的文书。
六月初一,这绝对是个大日子,洛俪扮成翩翩公子,夹杂在长龙似的队伍里要进府试考场,听闻这府试是由皇城府尹主持,由皇城同知任副主考官,考题与内容与县试相同,在大周时也是考四场、五场,本朝时,将四五场的考题汇到一张纸上,考官给每位考生发一场考题纸,照着考题完成题目。
府试的题目相较于县试,难度更大,要求更为严苛。
洛俪答了一个半时辰,从辰时正开始,巳时三刻交卷。
素缱扮成的书僮,书绻则扮成了侍女,坐在府试考场附近的茶肆里等。
姐妹里还赌了一两银子。
“我赌主子第一个出来。”
“我出赌主子能得头名。”
素缱赌对洛俪第一个离开考场,可却赌输了洛俪是头名。
六月初三,皇城知府衙门公告过试红榜。
素缱一大早就跑到衙门外头的墙上查看,当看到“梁励”这个名字时,数了一数,居然排至第十七名上。又寻着另五个人的名字,这一寻,发现几个人都名列其间,更妙的是杨丞相的小儿子杨玉积排名倒数第一,是过试的最后一名。
府试之中,几个人头,考得最好的是纪玄均,他考了第三名;其次是洛俪;然后是戴超,考了第十九名;洛徘考了个第二十三名,韩兴邦是第三十七名。
杨玉积和上次一样,先是沉着脸,然后一想通就乐了,“我不是第二就是第一,还是我厉害。”
老子不做顺数第一,还得了个倒数第一,这第一之名,怎么也比他们第十几、二十几的名次好听。
洛俪歪着脑袋,听素缱说完,沉默了良久,在分析她不如纪玄均的原因,府学的策论试题,是以百姓疾苦相关的“民以食为天”为题,她以前没写这篇文章。
纪玄均这些日子下来,倒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
她难道只是算上乘才学,算不得拔尖人物,还有一场呢。
她眯着眼睛,到底要不要把前世那个刁钻、古怪至极的院试题目告诉他们。
最终,她悠悠道:“不知院试定在几时?”
素缱福身道:“皇城府衙外头贴了公告,院试定在六月初五,要考一天,酉时一刻结束。”
六月初五……
今日,她就推荐大家去读那两本书,如果他们用些心,自然会知道“妇德”是怎么回事。
洛俪依旧安排他们继续做题,写文章,而这些文章与人物有关,她开始引导五人读一些野史人物,再写野史人物为主的策论,又收集了几遍往届童试写人物的策论案首文章供几人抄录、细读。
六月初四日晚,洛俪借口去乡下庄子避暑先离开了洛府,又于六月[妆五一大早入城参加院试。
策论时,题目居然是“论妇德”,再看八股文、诗赋的要求标题,与前世记忆的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洛康觉得好玩,还照着有史以来难度最高的院试要求答题一遍,那八股文的内容、诗赋、以及“论妇德”的策论,洛俪记忆犹新,着实她在下试前就在庄子上重写了一遍,最后还修改了一番。
她这算不算作弊?
妇德,这是什么东西?那几人肯定知道,她曾经在推荐的《盛唐野史侠士传》、《盛唐野史烈女传》里看到过。
洛俪依旧刷刷答题,作弊就作弊吧,着实以她自己的本事,根本就答不出这古怪的八股文,这八股文后面还有一道“请问:大赵一斤白菜多少钱?”这就是个坑,能坑死人的,前世时,无数的学子说一斤菜价值一文,也有说要因地制宜,更有甚者把大赵东南西北各省府的价格都列举出来,结果,答案只得一个“一斤白菜一百六十钱”。
一百六十钱一斤啊,你们说什么最低一文,最高三文,甚至还问如何是雕刻的玉白菜当价值连城,丫丫的全是错的。
《论妇德》,这文更有意思。妇德,其实是《盛唐侠士传》中的一个侠士,此人名叫田妇德。因出生时体弱若猫,一个游方道士给他算命,说他必须取个女人的名字,于是乎,大字不识的母亲给他取名“妇德”。妇德自幼体弱,幸得当地一个富商接济,又请郎中给他调养,成年后的他长得人高马大。然,富商被仇家陷害说他杀了人,要判问斩之刑,妇德为报富商多年来的知遇之恩,到官府领罪,声称是自己杀人,最后妇德被处以秋斩之刑。
田妇德因知恩图报,舍生取义,被收录无名氏的《盛唐侠士传》之中。
前世时,考题让四成的学子以为,论妇德,指的就是《妇德》这本书;又有四成的学子写的谈论妇女美德,甚至还形容出了婀娜多姿、美丽倾城的女子,当真是一群书生在考场集体意/淫。唯有两成的学子答对题止,妇德其实说的是盛唐侠士田妇德,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洛俪在接近正午时交的卷,她努力做得最好,她这次不是第一个交卷的人,因为在她交卷之时,已经有二十多个人交卷了。
她交卷出来时,就见院试考场外头站着洋洋得意的杨玉积。
杨玉积正与好几个书生在那说话:
“杨兄,院试的题真简单,一斤白菜多少钱,正好前几日我听家中仆妇说,今年的白菜比去年贵,一斤得三文钱,去年这个时候最多一文,仆妇说是因今年遇旱之故……”
天旱了,菜就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