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证据,恰恰就在太皇太后的手里。
这一份份方才武陟送上来的证词、口供、笔录,如今却全都成了陈凯之的证据。
不错,黄公公之死,就记录在口供里,这口供可谓是滴水不漏,现在,却成了证据。
太皇太后捏着手里的口供,面上露出更加值得玩味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黄公公是宫里的人啊,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死得不明不白,他是怎么死得?没有人知道,可真正令人恐惧的是,连宫里的人,居然某些人,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做掉,并且毫无痕迹,那么,今日可以杀死黄公公,明天,会不会就是张敬呢?再或者,后日,又会是谁?
事实上就是,六司这些人,将这个证据链做的越漂亮,现在却都成了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罪证。
太皇太后眼眸微微一挑,轻轻的环视着众人一圈,面容显得越发冷意,此刻她想的是,这些人简直是胆大包天呐,行为真是令人发指。
武陟的眼泪已经啪啪的落下,他实是有些承受不住这恐惧了,衣襟已经湿了一片。
陈凯之冷冷一笑,继续道:“其三,六司会审,参与的大臣不少,按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异口同声,可事实却是,现在所有人的口径都是一致,每一个人都是言之凿凿,从负责宗室的宗令府,到负责刑名的刑部和大理寺,再到针砭时弊的都察院,到订立礼法的礼部,而真正让臣心寒的,却并非是它们,真正令臣恐惧的,却是明镜司,臣万万想不到,连明镜司都参与了构陷,明镜司历来,都是由宫中直接干预,上上下下,号称天子亲军,乃是宫中最信得过的军马,可是它们,竟也可以参与其中,臣……细思恐极,臣自认自己尽忠职守,不敢有任何的疏失,即便偶尔也有小过,可也都是以朝廷为念,臣与明镜司,没有任何的过节,可是……为何六司却布置下天罗地网,对臣布下如此的杀局,臣惊恐万分,不敢深思下去。”
惊恐……
这抛出的第三个疑问,才是陈凯之最后的杀手锏。
臣很怕怕。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
太皇太后,还有慕太后,甚至是内阁首辅大学士,你们……不怕吗?
害怕……
每一个人都会害怕。
即便是太皇太后,这个情绪,其实她一开始无法感受到,她只觉得这些人可恶可恨,心里很震惊失望之外,并没觉得可怕,可现在,经陈凯之一提醒,她也感觉到毛骨悚然了。
朝廷之中,居然有人可以操纵六司,可以弄死一个宦官,而制造一个完美的证据链,其他各部倒也罢了,这些毕竟都只是外臣,而最令人恐惧的却是,明镜司竟也参与了其中。
自大陈开朝以来,就有明镜司,明镜司的职责,就是作为宫中的眼睛、耳朵、鼻子,毕竟宫中之人,久居宫中,外朝的事,若是下头的臣子欺上瞒下,宫中只能两眼一抹黑了。
所以才有了明镜司,它受宫中直接的领导,他们负责刺探,负责查获妖言、谋反之事,负责随时为宫中监督百官,可是现在……六司会审,审出来的,却是每一个人自觉地栽赃陷害。
这是何其可怕的事啊,太皇太后感到了一种无以伦比的恐惧,它甚至看到了国本动摇,看到了宗庙的根基,已经开始渐渐的不稳当了,她此时,出奇的冷静。
只是这种冷静,却足以使六司大臣,包括了那位明镜司的佥事朱明,朱明诚惶诚恐的道:“娘娘,请听臣解释……明镜司绝无……”
“够了!”太皇太后竟是抿嘴笑了,目光也是透着笑意的。
只是她的每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似乎都隐含着杀机。
到了现在,你们还要解释什么?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如今真正是铁证如山,无法改变了。
太皇太后徐徐的拿起了手中厚厚一沓的供状和笔录,然后漫不经心的看了众人一眼,旋即便道:“你们想说的话,不都在这里吗?你们看,你们当真是令哀家刮目相看啊,证词,可以抹去,口供,却又开始重新的制造出来;不该活着的人,你们可以令他‘羞愤自尽’,这还不只呢,你们看,这都是你们呈上来的,哀家来看看。”她垂头,依旧还是面带着微笑,这时翻到了一处地方,禁不住道:“噢……你看,你们看看,这里就更有意思了,这是黄册,是户籍,教坊司里,每一个人的黄册和户籍,竟都在此,看看这份黄册,这叫曾玉环的,嗯……这名儿……倒是不错,出身在金陵,家中贫寒,于是转卖给了金陵的如意画舫,学习吹拉弹唱,此后呢,才送到了京中来,你看,她们的身世,详尽的很啊,再看看这黄册,竟是七年前,在金陵府衙里颁发,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她叫曾玉环,却可以出现一个七年前就有的身份,记录存档,上头竟还有户部、金陵府的大印,这可真的不能再真了,你们的手段,实是高明,噢,这里还有她们的奴籍契约,这也是你们伪造的吗?不,哀家看哪,这理应也不算伪造,你们本来就是大臣,何须要伪造呢,你们说这是真的,说她叫曾玉环,她不就是从金陵来的曾玉环吗?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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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待会儿还有,不过我晚饭还没吃,先吃晚饭,同学们,支持一下,咱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