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不疑有他,朝陈凯之颔首点头:“是啊,所以你们亲近亲近一些。”
陈无极便长身而起,笑吟吟的道:“孙臣知道了。”
陈凯之则不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似乎显得心情不错,便又指了指案头上的试卷,朝着众人含笑道:“明发诏书吧,这是好事,得昭告天下不可。”
待入宫报了喜,姚文治三人退出万寿宫,姚文治显得疲惫到了极点,陈凯之见他脚步有些虚,便搀住他,姚文治抬头,见陈武已匆匆去了,便笑了笑,捋着须淡淡说道:“还是护国公体贴入微,护国公,此番,你的胃口不小啊。”
“什么?”陈凯之故意懵懂的样子,一脸不解的看着姚文治。
姚文治见陈凯之不愿说实话,也不恼,而是淡淡一笑,朝陈凯之徐徐开口。
“其实宗室里头呢,老夫和你说句不当说的话,在老夫眼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庸庸碌碌,可话说回来,这宗室本就是靠着血脉来连接的,你可知道,早在数年之前,赵王殿下便极力和老夫结交,可老夫却从来没有和他有过任何过份亲近之举,你知道为何吗?”
难得这个老狐狸,今天居然肯说一些掏心窝的话,陈凯之自然很愿意听听,于是便含笑着说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既然姚公既然不肯接受赵王的好意,定有自己的心思。”
“是啊。”姚文治双眉轻轻挑了挑,旋即便深深叹了口气:“仕途险恶啊,这仕途,不只是要做事,事办不好,可不成;可是呢,还得选,人这一辈子,脚下有无数条路,走错了,或是飞黄腾达,或是万劫不复,或是庸碌一生,老夫这磕磕碰碰的走过来,也还算侥幸,大抵每一次,都能选对,赵王殿下那儿,也是一条路,老夫没有走,这是因为,老夫觉得这条路,看似是坦途,可实际上呢,却未必如此。”
陈凯之很是不解的看着姚文治,眉宇皱了皱,困惑的开口说道:“还请赐教。”
“无他。”姚文治朝陈凯之笑了笑:“德不配位而已,赵王殿下是景皇帝之子,这才得了亲王之位,又因为先帝无子,才使自己的儿子,成为了天子。你看,他如今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挣来的,说是捡来的,都不为过。一个人,靠着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方才有所成就,这样的人,可以成为富家翁,守一世的富贵,可是……在老夫看来,这样的人,不成!”
他嘴角浅浅一勾,竟是轻轻的一笑:“其实哪,皇帝年幼,且还需这么多年,才可以长大成人,这叫什么?这叫主弱臣强,是多事之秋;这等多事之秋下,赵王能稳得住局面吗?老夫看,不尽然,他稳不住,老夫呢,何须去与他绑在一起呢。”
这个是大实话,姚文治能对自己交底,陈凯之很是满意,不由抿抿嘴,轻轻一笑:“姚公的分析,不无道理。”
姚文治却又摇了摇头:“可老夫千算万算,只是没想到,最终将他连根拔起的,竟会是你。”
陈凯之一呆,面容满是惊愕之色,连忙朝姚文治摇头。
“姚公……这话言重了,我陈凯之……”
“你不要否认。”姚文治格外认真的盯着陈凯之看,双手按住他的手,压低着声音道:“我知道你不敢说,也不会回答,其实,老夫老了,能在这位上几年?再过几年,便要告老还乡,自此之后呢,忘情于山水之间,也算是圆满。你的路还长着呢,不过……却要小心了。赵王这个人,你挖了他的根,他也是会咬人的,何况……想来你比老夫清楚,赵王的上头,怕也没这么简单。”
陈凯之吁了口气,这时也不再否认了,很是干脆的说道:“谨遵受教。”
“受教谈不上。”姚文治一笑,看着陈凯之的眼眸里竟是满意之色:“老夫和你说这些,不过是因为世情都看透了罢了,其实这些年来,朝廷里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就如老夫方才说的那样,多事之秋哪,想要在这台上站稳了,可不太容易,你是少年郎,时日长着呢。”
陈凯之一路将姚文治搀至宫门口,心里若有所思,等将姚文治送上了车,目送着姚文治的车远远而去,一时恍惚,心里不由想,只怕自己已被这姚文治看透了。
这姚公既然看透了,为何要提醒自己这些呢?
难道他当真当做自己是局外人,又或者,别有什么它意?
陈凯之若有所思,转念一想,笑了,管他呢,先解决赵王,至于其他的先不管这么多,反正现在没人敢轻易惹他。
于是他脚步轻快起来,也不愿意坐车和骑马,负手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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