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已是起身。
诸公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位衍圣公,才刚刚承袭,第一件事竟是授出学公之位,不过,他既已经说此书不下于《孟子》,那么授予学公,也是不无道理,这是新的儒派,开宗立派之人,本就该有此待遇。
事实上,现在满天下都有此争议,有人认为此书的观点,方为儒家大道,有人却不以为然,喜欢的人,喜欢极了,恨不得将此书反反复复读十遍百遍,不喜欢的人,则是大声抨击,毫不客气。
而如今,有了衍圣公的亲口认证,就全然不同了。
诸公此时不敢违拗,不得不行了大礼:“学下遵学旨。”
衍圣公已站起身来,一旁的学候张忠则是目光幽幽,却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可是那文庄公,却显得极为心虚,他小心翼翼的道:“方才,学下失言,还望圣公海涵。”
“唔……”衍圣公只微微颔首,面色依旧冷漠无比,甩甩手,竟是走了,张忠忙是碎步跟了上去。
留在杏林的人,许多人还在震撼,有的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更有人,是真正的痛心疾首。
“走吧。”文正公已起身,叹了口气,他乃孟子之后,对于圣公的评价,颇有些酸溜溜的,怎么就叫做不亚于《孟子》呢,可细细想来,那《陈子》确实堪称无懈可击的极品之作,便也只是摇摇头。
众人纷纷而起,正待各自起身告辞。
却在这时,那大陈使节杨石却是晃悠悠的起来,他已彻底六神无主了,彻底的慌了。
文德公……
竟是授了文德公,这文学公之名,甚至比天榜更加骇人。
这陈凯之,竟已成了儒家领袖之一。
太皇太后若知……
想到此处,他便觉得自己的心,绞痛的更加厉害,他呼吸愈发的急促,额上冷汗淋淋。原本这么轻松的差事,竟也办不成,自己……完了,肯定是完了。
他突的喊道:“我要私见圣公。”
这话是对一旁的学童说的,学童面无表情,却还是行了礼:“圣公说过,不见杨大人。”
“为……为何……”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杨石就有些后悔了,自己是猪啊,人家不见,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学童朝他淡淡开口道:“学下不知,这是张学候的交代。”
“我……我……”杨石还想说什么,突觉得眼前一黑,心疼的厉害到了极处,竟是闷哼一声,硬生生的,直接栽倒,耳边只听到有人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杨大人,杨大人……”
“快,快请学医……”
……………………………………
回到了学厅。
衍圣公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难看,他阖着眼,身子颤抖,整个人气得不行,可以说他的心口没比杨石舒服多少,也是疼得不行。
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并不是气文庄公,一切……都是因为那陈凯之。
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比堂堂衍圣公被人威胁更令他感到羞耻呢。
可是……
他眯着眼,冷冷的看着张忠。
张忠则是极恭顺的样子,低垂着头,站在他的身边。
衍圣公嘴角微微抽了抽,冷冷开口说道:“告诉那北静王……”他的声音停了,此刻的他似乎说话都困难了,停顿了良久,他才继续道:“该做的,吾都已做了,不要将人逼的急了,否则,吾与他玉石俱焚。”
他面色暴戾,很是狰狞,大袖狠狠一挥,完全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然而张忠却没被他吓坏,而是淡定的站在一旁。
会咬人的狗不叫。
这一点,张忠比谁都清楚,他心里不由感慨,那位北静王真是高明啊,竟早将这衍圣公的心思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