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大夫鼻子里哼了哼,嘴角却带了丝了然的笑意。
“怎么,惦记着我家百衣那个臭小子挺久了吧?你那日拿出他写的药方,来给我看时,我就知道你心中属意的药局管事就是他了。只那一日你见了百衣之后,反倒只字不提了……我便知道,你心里必然为难,害怕你请走了百衣,爷爷我在山上便孤单一人了……”
商娇无言。原来她的心思,庄老大夫早有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看得通透了。
庄老大夫又道:“可是娇娇,你更要明白,所谓医者仁心,一个好的大夫,就应该有解除天下苍生病苦的雄心与抱负,而不是拘囿一隅,固步自封。百衣有才华,有毅力,人也善良……他的确是行医的良才,爷爷不能因为自己老年寂寞,就埋没了他。
更何况,天下兴亡,事关每一个大魏子民。若百衣真能以我传授给他的医术,去帮助南秦州的将士,以壮我大魏河山……爷爷我就算死,也此生无憾了。”
一席话,庄老大夫说得淡然,可在商娇听来,却觉得无数豪言壮语,令她感佩万千。
她站起身来,向着庄老大夫郑重一拜,道:“爷爷高义,如高山仰止,商娇承教了。”
庄老大夫忙起身将商娇扶了起来,爱怜地摸了摸商娇的头发,道:“若说高义,娇娇你又何尝不是高义之人?不然尔朱将军为何什么人也不信,却独独信你?其实此事若换作是别人,爷爷未必会出手相助,但既然是你开了口,爷爷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商娇闻言,重重地朝庄老大夫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爷爷请放心!”
庄老大夫这才欣慰地笑了起来,嘱了僮子,让他去将庄百衣请来。
庄百衣自从刚刚商娇跟他提及下山一事后,便料得爷爷必会找他前去,故而就侯在草庐外,心情极为矛盾。
一方面,他毕竟年轻,渴望下山之后,可以用自己毕生所学之医术,治病救人,一展自己的抱负;可另一方面,爷爷身子骨虽看似硬朗,可毕竟年事已高,难免病痛缠身,他只怕他不在爷爷身边,万一爷爷有个什么闪失,身边连一个可以照应的人都没有。
恰此时,僮子来唤,说爷爷叫他入内。庄百衣心里万般犹豫纠结,却只得整理好衣物,入内拜见。
见庄百衣来了,庄老大夫也不隐瞒,将商娇所求之事向他说了,同时也道出了自己希望他能随商娇下山,筹建药局,接济百姓,供给军需的愿望。
末了,庄老大夫对尚在犹豫的百衣道:“百衣,你虽不是我亲生孙儿,但在爷爷心里,早已将你视作亲孙。爷爷一生,少年成名,也曾心怀天下,想要行医济世,解除天下苍生之苦……可奈何父命难违,被拘于宫廷一世,无法得偿心愿,一展长才。
如今,你年华正好,医术已得我真传,正是该一展抱负之时。此时商姑娘来访,正是你最好的机会。爷爷不想因为自己而困住你,看着你能用爷爷传授的医术,去济世活人,这才是对爷爷最好的报答与安慰。百衣,爷爷的苦心,你可明了?”
庄百衣静静地听着庄老大夫的教诲,只听老人家一字一句,皆是嘱托与冀望,心里不由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听爷爷说完,他缓缓俯身,跪倒在庄老大夫面前,眼含热泪,向庄老大夫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然后他起身,向庄老大夫庄重地道:“爷爷苦心,百衣懂了。百衣谨遵爷爷教诲,跟随商娇姑娘下山,组建药局,悬壶救人,行医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