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谦撑着坐起来:“这……这如何使得。”
沈锦容已经蒙上了私相授受的恶名,如果再跟他走,岂不是成了私奔。
“我方才回去,娘没有来见我,也没有阻拦,娘一定对我很失望。”沈锦容黯然,方谦握着她的手,心里越发愧疚。
“但如果你明日离开,我这么回去,爹娘也不好对人交代,只怕你来时,我……”她垂头,“锦容并不怕责难,只怕不能与你相见。”
方谦怔住,虞县的风土人情他是不清楚的,也不知道这样的名声会让沈锦容受到什么责难,他只知道,自己太疏忽了。
沈家是大户望族,不仅各地都有商铺,就连长安官场也有人脉。
这样的家族,他一个七品统领根本高攀不起。
何况沈家只有沈锦容这么一个女儿,沈夫人之前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希望他入赘,至于沈老爷,还不一定瞧得上,肯让他这么个孤儿做赘婿。
“锦容,是方谦对你不起。”他似乎下定决心一般,从脖子上摘下一枚玉片,挣扎着下床。
“方郎,你这是做什么。”沈锦容慌了。
这玉片年头已久,又挂在脖子上珍而重之,显然是方谦的家传之物。
而方谦这样子,显然不是要将玉片送给她做定情信物,而是要……送去沈家。
在大楚,只有入赘的男方才会将祖传之物送到女方家,这不叫提亲,而叫“议亲”,事情若成,这玉片,便是男方的嫁妆。
“我是你的人,我不需要你这样付出……”她哭道。
“锦容,方谦是个孤儿。这方姓也不过是我养父的,我其实,什么都没有,我只有这枚玉片。”他攥着玉片,仰头笑笑:“只要将来能有一个儿子替我继承养父香火,方谦就知足了。”
沈锦容扑入他怀中:“方郎,我是你的人,我不怕他们说,但你这样,会一直被人诟病的……”
方谦拍拍她的肩:“锦容待我赤诚,方谦无以为报,不过是些聒噪的乌鸦,方谦岂怕他们,更何况。”他鼓起勇气,伸手去摸沈锦容的脸:“既然这桩亲事注定要为人诟病,方谦,怎能让你顶在前头。”
“方郎……”沈锦容在她怀里哭得颤抖。
“反正这玉留了二十多年也没能帮我找到父母,今日若能换得你父母的欢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他说,还是命人扶他起身,要亲自将玉片送去。
沈锦容看着他的背影,沾染泪花的睫毛轻轻抖动,“方郎,你别怨我。”
“想让爹同意,这是唯一的办法。”她喃喃:“锦容此生,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沈夫人接到方谦同意入赘的消息,心情复杂。
想娶沈锦容,方谦是远没有资格的。
那可是连庆安侯都觊觎的沈家大小姐。
但是入赘。
方谦好歹也是立过军功的七品大统领,又是孤儿出身,没有多余的亲族忌惮,不失为一个好人选,何况木已成舟。
“哎,我回去同老爷商议一下,你们这办的,叫什么事儿。”沈夫人埋怨一句,但没像上次一样把场面闹僵。
方谦拖着病体回到自己的家。
他应下入赘,事情就远比他想象中处理的快,至少短时间内,暂时不需要他再次登门。
沈锦容已经侯在房里,她准备了汤药和宵夜,身姿聘婷地站在院中。
方谦心中滑过一股暖流。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心生感叹,可脑海里却闪电似地闪过数张或喜或怒的面孔。
树下的柳大小姐,树上的莫小姐,战场上的木生,还有那火海旁杀人不眨眼的女子。
方谦摇摇头,走向沈锦容。
沈锦容噙笑,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