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微带着厄玛奴耳走了,李秘并不怀疑厄玛奴耳的手段,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任何一个人说真话,毕竟这个邪教头子有着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只是李秘也在考虑,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但无论是门栓还是铜镇纸之类的东西,都无法作为证据,他甚至找不到作案的凶器,最后还得靠厄玛奴耳的逼供来完成,这实在让他感到非常的憋闷。
刑侦技术与设备的缺失,让他束手束脚,而大量的查访和排除虽然有足够的人手去做,但最主要还是依靠推理,这让李秘感到非常的不安。
一个神探绝不是靠灵感,更不是靠自己的聪明智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福尔摩斯,现实生活中的案子,也绝不会有这么多离奇的情节。
破案是非常枯燥的事情,在后世,刑侦工作甚至成为了一种程序化的工业做法,更多的是靠客观存在的,而非主观意识的判断。
只是在眼下这种时代,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李秘也只能逐步去适应,可这样难免会造成冤假错案,即便成为了神探,也要留下污点,这又是李秘极其不愿意看到的。
到底是坚持初心,还是顺应潮流,李秘心里也很是挣扎矛盾,沉思了许久之后,才准备离开。
此时推官衙门的仵作也终于走进来,打算将尸体敛回去措置。
他们是听过李秘大名的,对李秘也是佩服得紧,这后生虽然年轻,但据说是从半个仵作学徒做起,简直就是行业神话!
尤其是那几个抬尸的小工,更是对李秘满目崇拜,恨不得给李秘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李秘感受到他们的眸光,也点头微笑算是回礼,几个人顿时受宠若惊,连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李秘正要走出门口,里头的一个小工却轻咦了一声:“师父,这尸体有古怪啊,你看着心脏……”
李秘听得此言,心头一紧,便收住了脚步,快步回到房间来,那小工正将尸体捧着的那颗心脏取下来,捧到了老仵作面前来。
老仵作见得此状,也是狠狠瞪了那小工一眼,意思仿佛在说,叫你多事!
李秘可不管这些,走上前来,便低头观察那心脏,很快便发现,心脏上面竟然有缝合的痕迹!
这案发现场也实在太过血腥,虽然李秘仔仔细细检查过,但这颗心脏却没有如何细看,此时才发现,那些黑色的缝线,竟是沿着心脏的脉络来缝合,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
李秘当即让老仵作将心脏放下,厄玛奴耳倒是有一个箱子,里头有一整套解剖器械,不过他已经带着离开,李秘也只能抽出斩胎刀来,轻轻割开了心脏的缝合线。
当李秘将缝合线切开之时,那心脏就如同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瞬间张开,李秘当即就被震惊了。
这心脏简直就如同一个鸡肫一般,这才一打开,里头竟然是一把谷子!
鸡肫也就是鸡胗,杀鸡的时候常常会在里头发现未消化的谷子等物,鸡肫的内壁沙囊晒干之后,便是中药鸡内金了。
众人见得此状,也是迷惑不解,李秘却是将那些带血的温热谷子取了出来。
这些谷子并非稻谷,反倒有点像薏米,但又更小一些,也更细长一些,也不知是甚么植物的种子,李秘也不好判断。
古怪的可不仅仅是这些谷子,而是将谷子缝合到心脏之中,这个行为本身所包含的背后意义!
李秘早先是将案子定性为激情作案,是连环杀人狂的一时冲动,可牵扯到提控案牍杨振帆之后,不得不考虑政治目的所引发的仇杀。
但将谷子缝合到心脏之中,又是甚么动机?
李秘正在思索,那老仵作却朝李秘道:“李大人可否让老朽看一眼?”
李秘扭头看去,老仵作脸色黝黑,手臂有力,李秘便将种子递给了那老仵作。
通常来说,仵作经常逗留义庄,又受阴气侵蚀,大多是些阳气不足的老人,脸色死白,身子虚弱,是不能得到善终的。
可这老仵作阳气很足,肤色黝黑,手脚有力,想来该是经常晒太阳,倒是像泥腿子多一些。
老仵作端详了一番之后,朝李秘道:“大人,如果老夫没看错的话,这些乃是蔓菁的种子……”
“蔓菁?”李秘也没听说过这种植物,更没想到会有人将这莫名其妙的种子缝合到别人心脏里。
“嗯,这蔓菁嘛,便是诸葛菜,倒也常见,花朵儿是蓝紫色,漫山遍野,遍地都是,也煞是好看,虎丘山上便有不少……”
“这个时候开花?”李秘也有些讶异,毕竟眼下是正月末,差几天就是二月份了,连小雪都下了,怎么还会有如此艳丽的野花?
这老仵作果是对植物有所了解的,此时朝李秘解释道:“这诸葛菜又叫二月兰,二月份正是花期,寒冬里能见着这么好看的花,也是上天的造化,而且二月兰还是野菜,不少人都摘回去吃。”
“一种野菜?”李秘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谁有事没事把人杀了,摆出这么诡异的造型来,还将一种野菜种子缝合到心脏里头?
早先李秘与厄玛奴耳分析,凶手制造这个仪式,是极度自恋的表现,将凶手的心脏献给凶手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