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乃是皇帝的寝宫,里头自是冬暖夏凉,这七月盛暑,本该闷热,里头却很是清凉,然而李秘和郑贵妃一番对谈,两人越走越近,眼神也越是迷离不清,仿佛周遭空气都变作了粉红一般的颜色。
两人也都意识到这个问题,这样的氛围俨然已经超出了臣子与贵妃该有的范畴,只是一时间谁也不知该作何缓解。
好在外头的王安突然干咳了两声,李秘才趁机收回脚步,拱手朝郑贵妃行礼道。
“微臣多有冒犯,还请娘娘恕罪,不过适才都是臣的肺腑之言,事情关切宫中安危,还请娘娘解惑。”
李秘往后退步,郑贵妃也松了一口气,便是隔着三五步,李秘都能够清晰地看到,她那粉嫩细腻的肌肤,已经渗出闪亮的汗迹来,她的胸膛起伏非常明显,估摸着心里头也不会太平静。
不过终究是缓和了气氛,郑贵妃便也趁机往后走,一甩衣袖,便坐了下来,朝李秘道。
“那张明入宫十几年,手脚干净,做事勤快,心眼也玲珑,是个不错的奴婢,只是平素里有些阴柔,这宫里头这么多奴婢,本宫哪里管得过来?”
李秘见得郑贵妃开口,也就安心了,最怕就是她一言不发,只要开口,便好办了。
“这张明是哪里人氏,又是谁带进宫里来的?如何分到了娘娘的宫中?”
郑贵妃也是贵人多忘事,此时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是在掩盖适才的尴尬,还是在回想往事,过得片刻才朝李秘道。
“当初我入宫之后,先封的淑妃,那时候他便在我身边了,早先是万岁爷让他过来伺候,不过后来本宫才知道,是有人向田义举荐,张明才得了这个机会的。”
李秘闻言,也是心头大震,朝郑贵妃追问道:“又是谁举荐的他?”
郑贵妃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一阵,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朝李秘道:“有些久远,却是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是沈鲤还是沈一贯……”
“也不是,沈鲤当时还没得圣上欢心……沈一贯?那时候还没有发迹……且容本宫想想,总之是个沈姓的臣子……”
郑贵妃努力回想,起码说明她已经开始配合,李秘也不好催促,不过一提到姓沈的,李秘不禁想起一个人来,便试探着提了一句。
“沈秉懿?”
李秘其实也只是灵光一闪,毕竟沈秉懿是与史世用一般的人物,王恭妃如此信任他,此人必然有着不小的本事,他不是宦官,却能够将王恭妃带出宫来,只凭这一点,便足见此人的手腕了!
再者,此人一直给李秘一种不*心的直觉,这种直觉如本能一般,就好像看到一个黑黝黝的洞穴,嗅闻到一股虎腥气,即便见不着真的老虎,也让人产生极其浓烈的危机感。
没想到郑贵妃听了这名字,也是双眸一亮,朝李秘道:“正是此人!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秘也是苦笑不已,若张明是这沈秉懿推荐到郑贵妃身边的,那么这沈秉懿的野心可就太大了!
一个是朱翊钧最喜欢最宠爱的郑贵妃,一个是朱翊钧最厌恶最冷遇的王恭妃,两人的儿子则是最有可能成为帝国接班人的候选,沈秉懿却是两头都暗中牵着操控线!
“难道说沈秉懿是太平道的人?”李秘心中难免要浮现这样的疑问来。
“娘娘,张明在宫中可有喜欢去的地方,或者说有没有……这么说吧,微臣以为,张明潜伏宫中,是为了某样事物或者窥探某些秘密,娘娘对此可有想法?”
“某样事物?”郑贵妃想了想,也是摇了摇头,朝李秘道:“适才本宫已经说过,张明的性子是古怪些,但手脚很干净,为人也很规矩,大半时间都锁在房中,也不四处乱闯,应该不至于另有所图……”
“这就奇怪了……”李秘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想清楚沈秉懿的用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沈秉懿绝非表面上这般与世无争!
若他能够举荐张明,说不定也能给张古找个内应,若他能够在王恭妃和郑贵妃身边安插自己的人,那么李敬妃甚至皇后身边呢?会不会还有更多他的细作?
李秘越想越惊心,若沈秉懿是太平道的人,只怕太平道要掌控整个后宫了,这也就意味着,他掌控之下的人会更多!
“娘娘可知道这张明平素里可有亲近的公公或者……或者宫女?”
皇宫里也是寂寞难耐,即便太监已经去势,没了男人的功能,但心里头到底还是有欲望有渴求的,宫女们也是空度韶华,所以太监和宫女通常会结成“対食”的关系。
这“对食”其实就是搭伙过日子,相互派遣寂寞的假夫妻,虽然听起来不是很干净,但宫里头却是默认的,连皇帝都没有干预甚至默许。
照着郑贵妃的说法,张明是个极其孤僻和自闭之人,李秘问这一茬显得有些多余。
但张明既然是太平道的人,那么必然要与外界取得联系,他将自己锁在房中,就必然有个人要替他传递消息!
不过郑贵妃闻言,也是沉思了片刻,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朝李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