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王士骕所言,周瑜确实没有杀死张鼎思的动机和意图,但戚长空却有,不过这些都是猜测,没有调查,也不好定论。
李秘有官身,又是武功伯,到了地方来,也有着一些特权,虽然不能干预司法,但跟着去看看也是无妨。
王士骕用冷水泼了脸,带着李秘甄宓,便赶到了城东来。
张鼎思虽然到南京来养老,但毕竟有着莫大的名声,而且他在文事上也有不少成就。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是委托王世贞,要王世贞刊行与世,造福时代,然而王世贞几次上书朝廷,都没能得到批复,即便到死,这个事情仍旧没能落实下来。
眼下正是张鼎思带着几个人,在校对和勘验这份传世巨作,而且张鼎思本身对史学研究也有着不少的建树,在学界还是比较有威望的。
也正因此,此时张家也都哭闹成了一团,那推官也是焦头烂额,一面让人搜检踪迹,一面安抚家属,也是苦不堪言,见得王士骕来了,也是欢喜。
王士骕虽然只是推官衙门的主事,但人脉宽广,交际深厚,衙门的不少事务,少了王士骕还真是不行,尤其是人情往来这种事情,交给王士骕便放心了一半。
毕竟王士骕本来就是个纨绔,南京城中有头有脸的,无论是文坛上还是官场上的,他都有着不小的交情。
“你可算来了,快劝劝这一家子,不然兄弟们可没法干活了!”
那推官嗅闻到王士骕一身酒气,还带了两个生面孔,其中一个竟还是女人,当即不满道。
“王主事,这可就不对了,这张鼎思好歹是个德高望重的,出了这个事情,私带朋友来凑热闹可不成,快让他们赶紧离开,若让苦主见着,只怕又要闹腾了!”
王士骕正要解释,张府里头那些个哭闹的,果真走了过来!
张家与王家本来就不合,张鼎思带头弹劾戚继光,王世贞对他也没甚么好感,张鼎思虽然在文坛上比不上王世贞,但两家矛盾到底是越来越明显。
王士骕是个疏懒的性子,早年浪荡浮夸,对这些家族矛盾甚么的也不太感兴趣,适才若不是李秘提醒,他甚至想不起来张鼎思这么一号人,毕竟他对文事并不感兴趣,但张家的子弟却都是怀恨在心的!
王士骕重整旗鼓,当上了推官衙门主事,办案能力又有口皆碑,王世贞虽然死了,但王家并没有没落,张家的人也是眼红。
此时见得王士骕竟然一身酒气,站在外头罗嗦,还带着两个不相干的人,他们哪里能忍受!
李秘和甄宓这一路风尘仆仆,面色不佳,加上乔装改扮也不能太过显眼,所以穿着上也就朴素了些。
张家的人走过来便指责王士骕道:“王士骕!你当我张家是甚么地方!老爷子让人害了,你姗姗来迟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带不相干的人来看热闹,死者为大的道理你懂不懂!”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是纷纷帮腔,现场又是一阵闹腾。
王士骕也恼了,本来推官有眼无珠就让他有些生气,这一家子竟然又来聒噪,他王士骕虽然洗心革面,但脾气还是有的!
“尔等也知道死者为大!张鼎思尸骨未寒,你们在这闹腾算怎么回事!”
到底是在官场混迹过,又出身官宦世家,王士骕一开声,便镇住了这些人,他接着便指着李秘道。
“尔等口口声声不相干的人,乃是新晋武功伯,李秘李爵爷,今番代天子巡视地方,正好到了金陵来,你们这么闹腾,地方上哪里还有半点脸面!”
李秘虽然放弃了所有官职,为了让朱翊钧放心,甚至把神机新营提督内臣的职务也主动请辞了,但朱翊钧也是投桃报李,给了李秘一个巡视的特权,为的是让地方官场配合李秘追捕周瑜以及吴营的余孽。
所以王士骕也并非刻意恐吓,加上封爵在大明朝实在是太过稀罕,万历朝二十几年了,才将军界大佬李成梁封了个宁远伯,李秘受封武功伯的事情,也就太过轰动了。
更何况张家这种家世,贴近文坛,最喜欢打听朝堂上的事情,张鼎思即便卸任养老,听说李秘被封了武功伯,仍旧上书谏言,张家人自是清楚的。
张鼎思这种科道言官,主要工作就是弹劾别人,而且大明朝的言官还有业绩考核,弹劾不够那么多人,就要挨罚,朝廷是鼓励你弹劾别人的,不管有没有证据,哪怕只是隔壁老婆子听来的八卦,你也能弹劾。
张鼎思这种连戚继光都弹劾的人,一年弹劾一次,一次弹劾三百六十五天,一年弹劾两次,一次弹劾六个月,反正一天不弹劾别人,浑身都不舒服,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同事打招呼,又岂会放过李秘。
朝廷上的言官们几乎倾巢而出,都在弹劾李秘,尤其是得知李秘只不过是捕快出身,就更是红了眼。
也得益于张鼎思卸任了仍旧还想弹劾李秘,张家人对李秘这个武功伯也实在是如雷贯耳,此时听得王士骕介绍,也是心头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