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了别个来,必然是一副拍马屁的丑恶嘴脸,可鲁认自然而然地说出自己对史世用的推崇,却是情真意切,一点都不突兀。
李秘点了点头笑道:“鲁先生这诗确实不错,史兄长也是名符其实的。”
史世用也只是摇头,并不说话,鲁认却很高兴,毕竟李秘算是眼下大明王朝之中爵位最高的异姓臣子之一,能得到李秘只言片语的认同,就已经是他的脸面了。
“在下也只是抛砖引玉,史指挥当时也回了鲁某一首诗,确实更胜鲁某万分!”
大明文风鼎盛,李秘是见识过万世风华的,正经的学究父子和经世鸿儒也打过交道,那些个风花雪月的诗词文人也见过不少,说实话,这鲁认放在大明也就一般般,在朝鲜也算是矬子里拔高个罢了。
不过他对史世用竟然也写了诗词来回应,这就比较感兴趣,当即朝鲁认道:“哦?史兄长也回了诗?这倒是好玩,鲁先生且说来听听。”
鲁认见得史世用只是摇头苦笑,也笑着念道:“万里间关归故国,英材诗与字俱清。高弹韬略皆经济,始信胸中富甲兵。”
李秘也终于明白史世用为何苦笑,因为李秘也知道史世用其实文才非凡,这首诗来回应,其实是非常客套和表面的,不过鲁认却以此为谈资,也不能说是虚荣,不过是文人的心理作怪罢了。
鲁认打开了话匣子,也停不下来,朝李秘说道:“李爵爷许是不清楚,早几年君上接见史指挥,与承旨等官员评说,史指挥其人甚奇伟,其文亦奇,先见若鬼神,容貌又卓荦,乃天下之奇士也!”
李秘也没想到,这朝鲜宣祖李昖对史世用的评价如此之高,难怪史世用在朝鲜有着这么大的知名度了。
鲁认是个文人,又想表达地主之谊,一路上也是话头不断,李秘随身应付,倒也打听不少朝鲜的局势来。
到了半路,突然有大队兵马赶来,光海君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竟是亲自来迎接李秘了!
见得李秘,光海君也是感慨万千,或许与其他人一样,都惊诧于李秘竟然还活着吧。
不过李秘倒是留了个心眼,若适才没有向鲁认套话,李秘对光海君此举也是感到温暖的,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照着鲁认的说法,光海君已经初露狰狞,李昖眼下身体不行,早已不理朝政,光海君接掌大宝是迟早的事情,国事都交给了光海君,这光海君想来也做了不少排除异己的事情,鲁认说到关键处总是讳莫如深。
虽然李秘给光海君留下过心理阴影,但光海君如今大权在握,李秘却只是个“活死人”,若光海君胆子够大,派人来围杀了李秘,都不是甚么难事。
不过光海君却如此客气,反倒让李秘有些意外,心里反倒起疑了。
鲁认虽然有些名气,但到底是不敢在王世子面前放肆,也不敢强留李秘,只能送李秘上了王世子的马车。
李秘本不想如此高张,但总觉得光海君有些不对劲,反倒放开了心怀,做出有恃无恐的姿态来,否则露了怯,倒是让光海君长了坏心眼。
多年不见,光海君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的眸光越发阴柔,表面笑容和煦,人畜无害,但李秘看得出他那深沉的城府和心计。
李秘也不啰嗦,微微闭着双眸,仿佛问他吃了没一般,朝光海君问道:“见过张角和周瑜了吧?”
李秘问得太突然,光海君也是始料未及,一时间便露出了迟疑来,也不消他回答,李秘便看得出答案了。
“既然见了张角和周瑜,那么你现在是来接我去王都,还是幽都?”
光海君熟读汉学,自是知道幽都指代的是什么地方,然而他却迟迟不敢开口,只是阴鸷地坐在马车上,深埋着头,心里头似乎正在挣扎着。
张角和周瑜从日本逃脱之后,必然会寻找下家和落脚之处,眼下光海君想要接掌朝鲜,也并非一蹴而就,需要面临太大的困难,虽然他在战争时期有着大功劳和大名声,但得不到文武百官的支持。
张角和周瑜都是擅长妖言惑众的,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迷惑这些当权者,利用他们的权势来做自己见不得光的勾当。
若得到了朝鲜的庇护,李秘短时间内想要追杀他们,也就不太可能了。
张角和周瑜就像是一朵锋锐无比的鬼火,看着奄奄一息,随时有熄灭的可能,但只要留给他们一丝喘息之机,很快便会焚天煮海,势不可挡了!
李秘完全可以与光海君假惺惺周旋一番,但他不想浪费时间,同时也是不希望给张角和周瑜留下任何喘息之机!
他用自己的逼问和姿态来告诉光海君,在他李秘和张角周瑜之间,没有两全之策,若选择了李秘,就必须交出张角和周瑜,若选择了后者,也就等同于与李秘作对!
光海君能够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也做过千百次他认为最艰难的抉择,然而此时他却仍旧还是迟迟无法定夺,甚至不敢抬头来碰触李秘的眸光!
见得此状,李秘扭头看向了赵司马和左黯,身后的三十九鬼兵丸,也都散逸出杀气来!